老教士瑞德卡斯慢慢的走了进来,他先是将木门关上,随后对这个士兵说道:“你不用问他了,小洛萨,这个士兵,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们只是接受了命令,并且在执行命令的过程中,将他们自身的残暴与施虐,投射在了那些无辜的村民们身上。”
老教士的双眼虽然浑浊,但充满了智慧,那是一双能轻易看穿人的眼睛。他对着这个自从巴塔尔教士冲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士兵说道:“他们这些人,恐慌又害怕,自从他说的那个去年的战场开始,他们这些人就一直承担了强大的压力,这些压力一直积累起来,并在穿过山林中彻底压垮了他们。”
基尔不知道老教士是如何做出这个判断的,因此他问道:“您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名叫冷脸伯特的士兵却偷偷看向老教士。
“因为他说过,他的队伍一共有两百人,而他们因为跟军队走散,并未在战场上被击溃,而是整体躲藏了起来。他们之后一路穿过战场,应该也没有什么损失。但小洛萨说过,出现在长麦村的那伙败军士兵,只有一百多人,不到一百五十人。少的人,应该都死在了穿行山林的路上吧?是不是,年轻人?”
士兵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确认老教士的推测。
这些士兵穿行山林里其实不是损失了五十多人,而是七十多人,基本上整个队伍三分之一的人都死在了山林中各种野兽怪物的嘴里,一些人更是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除此之外,还有人死在了水源中毒,毒虫的叮咬之中。
哪怕是由山林中本地的长毛山猫兽人带领穿过,他们依旧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哪怕在战场上,死亡三分之一的军队都会发生溃散,而他们能坚持下来穿过山林,除了没有其他路之外,也没有其他选择不是么。
总不能他们向山林里的毒虫猛兽去投降吧?还是有毒的溪水?食人的大树?肆虐的兽群?夜晚出没的怪异?
这些东西给整个队伍所有活下来的士兵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因此,当袭击长麦村这个命令下来的时候,所有参与行动的士兵,都将他们的压力转化为了无止尽的暴力。
要不是他们还需要活人去矿洞里开采矿石,长麦村怎么可能还会有活人从这些压力极大的士兵们手里活下来呢。
捉人去矿洞挖矿这件事,一方面是士兵袭击长麦村的缘由,另一方面,也保存了长麦村村民大多数人的生命。不至于死在了这些积累了巨大压力,又释放暴力的士兵们手里。
至于进入矿洞后,死在挖矿的过程中,这就又是另一件事了。
“你们,你们!都是因为你们,为什么不在去年的时候,直接跟着大部队后撤?如果你们当时后撤了,不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事情了吧?”
巴塔尔教士十分沮丧,他跌坐在地上,甚至将装水的木桶都给带翻了,清水洒了一地,但整个屋子里没人在意这个。
那个士兵自从两位教士闯进来后,就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时被巴塔尔教士问住,也把嘴巴紧闭。他也不傻,这个年轻的教士一听就知道是长麦村的驻村教士,与外地来的基尔骑士,这位年轻的农神勇士不同。
基尔跟长麦村村民并没有多少感情,因此可以较为客观的来处理他这个曾经袭击并俘虏长麦村村民的败军士兵。而这个年轻教士,因为是长麦村驻村教士,所以他此时说任何一句话,都很有可能激怒对方。在这个情况下,哪怕这个教士将他当场杀了,估计他也白死了。之前跟这个基尔骑士所求来的投降条件,根本就没有作用。
基尔看出了此时这个士兵的恐惧和窘迫,他搀扶起巴塔尔教士,将其送到了门外,并对老教士轻声说道:“巴塔尔他情绪有些激动,麻烦您看好他,别让他做出什么蠢事。”
老教士呵呵笑着,根本不在意屋子里的投降士兵,也不在意巴塔尔教士激动的情绪:“这不是很好吗?年轻人就该充满了冲动,激情。充满了感情的人,才是真正的人啊。喜悦,悲伤,愤怒,恐惧,这些情绪,这些引发情绪的经历,才会书写一段精彩的人生。而当他老了的时候,再去回忆这些,他便可以肯定,自己的一生没有虚度。”
基尔尴尬的笑了笑:“您说的这也太宽泛了吧?我们这些年轻人,哪里会去思考老了的时候要怎么做,要做什么。”
随后,基尔将门关上,并且从里面将固定门的门闩关上,重新对这个士兵说道:“好了,现在屋子里就你我,我还有一些东西要问,你老实回答,我也不用麻烦再出门打上一桶新的水。”
本来还以为木桶里的水洒出来了,就不会再被施以水刑的投降士兵嘴角扯了扯,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骑士大人,您问吧。”
基尔一手托住下巴,一手托住手肘,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的靴子啪嗒啪嗒的踩在倾倒出来的清水上,飞溅出来许多小水珠。
“你们的那个矿洞,具体位置在哪里?”
基尔停下脚步,问出第一个问题。
投降士兵抬起了头,思索了一下后,谨慎的说道:“具体位置我很难给您说清楚,因为我们的队伍是侦察小队,自从哈特那骑士带领我们穿过山脉,来到那处标记为铁矿的矿洞之后,我们只在那里待了两天,随后就出发向北到了长麦村附近,击溃并俘虏那个村子和村民后,我们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先是在周围侦察了一圈,然后再向北一路到了这个村子。来自骑士和士兵队长的命令是,让我们想办法多捉一些这里的人,送到矿洞里去。”
顿了一下,这个士兵说道:“真的很对不起这个村子的人,我们前后一共从这个村子捉走了将近三十个人,其中逃跑了一人,还有一个人被我的同伴失手给打死了。其他的二十多人,都联系长麦村附近驻扎的另一队人,让他们带走了。大人,请您理解啊,我们被大队长定下了死目标,如果捉不来人,就得拿我们自己去顶上!事实上队伍里所有人都疯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就连我们自己也是受害被压迫的人啊!我也不想在这里徘徊,捉人去矿洞里挖矿!挖出来的矿石又不会分给我一丁点!”
“我只想回家,我只想活着回家,哪怕为此做出那些邪恶的事情,我也好想回家啊!”这个投降士兵越说越激动,腰弯下来,不住的给基尔磕头。
可基尔最烦这样了,他抬脚一踢,将这个士兵踢到墙边,被这一脚踢飞后,这个士兵似乎知道这样子没办法得到谅解,所以也不再求饶。
基尔眼睛转了转,指出了对方刚才话里的一个细节:“你刚才说,你们到达标记为铁矿的矿洞?那就是说,在你们到达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一个矿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