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胶如漆,不时相视一笑,低语几句,情意缠绵,销魂无限。叶枫看在眼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楚,只觉得眼眶里湿润润的:“我和影儿倒不如这农家夫妇快活!”
那男子见得汉子身衫破碎,浑身血迹斑斑,吃了一惊,呀的一声,跳了起来,忙拿着柴刀护在女人面前,厉声喝道:“你们是谁?竟敢闯入我的家中?出去,快出去!”
汉子一瞪眼珠子,叫道:“浑小子,你嚷什么嚷?老子肚子好饿,快把好吃的东西拿出来,否则老子扇你耳光,踢你屁股。”
他语气颐指气使,仿佛财主指使下人一般,或许在他的生命中,从不知什么是客气和谦逊。叶枫心中叫苦:“天底下哪有你这般求人的?别人不拿着大扫帚赶我们出去,才怪呢?”
那男子见他口出狂言,勃然大怒,柴刀虚劈几下,呼呼作响,厉声道:“你们眼睛是不是瞎了,这里不是饭馆,你们快出去,再不走我便要报官了!”
汉子一生桀骜不驯,向来只有别人受他的气,哪有他受别人的气?他的毛发似已根根竖起,森然道:“你说什么?信不信我一把火起,要了你们的小命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官府和华……”
他忽然瞥了叶枫一眼,仿佛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将下半截话吞了下去。叶枫暗自抱怨:“这前辈好没风度,和山民耍什么威风?对了,他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头,所以难免精神错乱,胡说八道。”
忙掏出一两银子,笑嘻嘻道:“我们不会白吃的,会给钱的,银子,给你的。”在乡下,一两银子几乎可以买一头猪了。那男子看到银子,双眼倏地发亮,猛一伸手,把银子夺了过来。
又连退了一步,紧紧攥在手里,是不是担心叶枫突然变卦反悔?他连连向女人使眼色,吩咐道:“还不去弄饭菜?”叶枫觉得好笑,大声道:“给你的,不会再拿回来的。你尽管放心,我们不是无赖。”
那男子笑颜逐开道:“是,还是你通情达理,我就喜欢和你这种人打交道。”他不由狠狠地瞪了汉子一眼,吐了几口浓痰。
汉子怒气冲冲,骂道:“直娘贼的乡巴佬,竟敢狂妄自大?”挥拳欲打。叶枫忙拦住汉子,低道:“打不得,打了他,就要饿肚子了。”
女人动作倒是挺利索的,不过片刻工夫,便弄出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什么炒竹笋,黑木耳,蘑菇……均是山里特产,色泽鲜亮,香不可抑。
那男人又烫了一壶自酿的米酒,道:“这是我请你们的,不收钱的。”叶枫闻了一下,赞道:“好香,好手艺!”女人面色一红,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汉子一翻白眼,道:“蠢货,好个屁,你有眼无珠,被人骗了还不懂。”叶枫愕然道:“我有什么好被骗的?”汉子道:“余观涛自己都稀松平常,他的弟子能聪明到那里去?”
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叮乱响,汤水四溅,女人一声尖叫,那男人怒道:“你疯了么?”
汉子拿着竹箸,在碗里不住的拨弄着菜肴:“老子一两银子,就吃这些东西?净是素的,连块肉片也没有?你们知不知道,一两银子都可以买头猪了?你们打发叫花子?全他妈的给我倒了,老子要吃肉,肥肉鸡肉鸭肉狗肉都行,你们听明白了没有?还不快去?”
他满脸怒气,唾沫乱飞,好像老子骂小孩般的,口气刻薄无比。女人面色惨白,低声责怪丈夫:“这人好难伺候,你收他的银子做甚?一两银子又发不了财,何必去受他的气?”
那男子也怒了,伸手便拉汉子,叫道:“要吃就吃,不吃拉倒,银子是不会退还给你们的。”汉子大怒,呼的一掌扫了过去,男子闪得快,才没有被击中。
汉子两只眼珠都快凸了出来,厉声道:“你记住我说的话,我是言出必行,有仇必报。”那男子蛮性发作,脖子一梗,道:“有种便杀了我。”汉子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叶枫听在耳里,觉得十分的不快,寻思:“这人好不蛮横,师父怎会和他有交情?师父的朋友,那个不是通情达理,是非分明?多半是他想和师父攀交情。”
汉子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喜上眉梢,缓缓道:“这鸡炖得好香,还添加了当归,枸杞,红枣,老子身子虚得紧,正好补一补。”那男子不由面色变了一变。
他又一拍桌子,骂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又鬼又贼,说的就是你们这些贱骨头,老子花钱吃斋,你们自己吃鸡,识相的快拿出来,要不然和你们没完!”
叶枫不由自主跟着深吸一口气,果然有般浓浓的炖鸡味道。那男子冷笑道:“想吃鸡?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这鸡是炖给我媳妇吃的,连我自己都没得吃。”
他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幸福,紧握着女人的手,微笑道:“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当爹了。”汉子怒道:“你媳妇今天少吃只鸡,几个月后还不是照样生出娃娃来?难道会少只胳膊少条腿?快快拿来,免得惹老子生气!老子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男子道:“凭什么听你的?不拿又如何?你敢杀了我们不成?”汉子道:“老子杀人无数,再多杀两人,又有何妨?”女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叶枫见他不可理喻,终于忍无可忍,朗声道:“前辈在江湖上是极有名气之人,应当胸怀博大,宽宏大量,如今却和一介山民胡缠蛮搅,夹杂不清,岂非自堕了身份,令人耻笑?”
心里懊悔不迭,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碰到一个冒牌货,害得我亏了一两银子。”再不看汉子一眼,大马金刀坐了下去,拿起碗筷,大口便吃。
吃一口便赞一句:“西安大饭店大厨的手艺也不过如此。”女人脸色稍稍好看些。汉子死死盯着他,脸上肌肉不住抖动着,道:“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都是一路的货色,目光短浅,卑鄙无耻。”
不再争执,拿碗吃饭。叶枫心头郁闷,草草吃了两小碗就饱了。汉子饥饿多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连吃了十余碗才止住。
叶枫掏出二三两银子,摆放在桌上,道:“前辈,这几两银子是在下一点心意,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再见。”
再见有时候是永不再见的意思。叶枫虽然厌恶这汉子,但也不想做的太绝。江湖毕竟只有那么大,山不转水转,何必要弄得那么尴尬?
汉子也不客气,收起银子,大咧咧道:“应该的,你们华山派亏欠我那么多,莫说收你几两银子,就是余观涛拱手将华山派还给我,再给我叩几个响头,也不过份。”
他越说越气,将桌子拍得嘭嘭响,大声道:“余观涛呀余观涛,我不找你,并不代表我就忘了仇恨。我们之间的恩怨,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叶枫听他出言不逊,一拍桌子,叫道:“休得胡说八道!”心道:“古人云:吃人嘴软,你一点也不谦虚,会不会做人?”
汉子大笑道:“看来你是不了解余观涛。他表面老实巴结,憨厚木讷,其实他城府极深。心肠比毒蛇还要狠毒险恶,总有一天,你会领教到他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