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近,岳冲只觉得脂粉浓香扑鼻,再加上满脸的笑容,分明就是替人牵线搭桥的媒婆,岳冲结结巴巴道:“我……我……认……识你们么?”
右边那位下巴长着一粒黑痣(她故意不用粉底掩盖,或许在她看来,这是一粒让男人心跳加速的美人痣)的女人,有意无意转动着水桶粗细的腰身(其实她是在模仿某些身材好的女子扭动着水蛇腰)。岳冲似乎听到了腰间赘肉相互撞击的啪啪声,登时心中涌起八个字:“东施效颦,适得其反。”
幸好叶枫那个活宝没有在场,否则定然拍着手叫道:“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抬高,咱们一起排排污秽之气……”她格格大笑,或许她是想营造出声若黄莺,婉转柔嫩,清脆如铃的意境,但在岳冲听来,却似破锣烂钹,直震得耳中嗡嗡大响。
只听得她捏着喉咙,幽幽道:“茅坑儿,你出门几年,就不认识香姨了么?”岳冲毛骨悚然,想笑又笑不出来,吃惊道:“茅……坑……儿?”香姨道:“那年你娘上茅房,忽然肚子疼痛难忍,便生下了你,所以大家都叫你茅坑儿,雪姑,你当时在场,可以作证的。”
雪姑头上涂着过量低劣的刨花油,以至隆冬时节,也有不少虫子在她头上转来转去(人家本来想玩的是百鸟朝凤,只不过一不小心搞砸了而已),似花旦唱戏,道:“幸亏那天我也尿急,若不然你娘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何?对了,兰婶,你一听到我的叫声,赶紧就来了。”
兰婶捋捋了袖子,有意裸露出双腕,只见左右分别绣着“只要曾经一起睡过,何必非得做你的老婆?”,“不阅男无数,怎知谁优谁劣?”两行字,岳冲倒吸了口气:“果然是高手在民间,想当年也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说出手就出手们狠角色。”兰婶道:“我当即端了盘热水,替你洗身,剪脐带,茅坑儿,你就忘了我们三人了?”
岳冲平白无故被她们安了个“茅坑儿”的名字,不由得啼笑皆非,毕竟是名门子弟,涵养极好,使不出泼皮手段,惟有摇头叹息。雪姑笑道:“虽然你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和你高大上的身份,极不符合,但这的确是事实。”
香姨道:“也莫去刨根究底问你的妈,为什么要给你取个臭不可闻的名字,乡下就是这样的风俗,太响亮的名字容易引起老天爷的妒忌,我的儿子还不是叫四眼狗?”
兰婶道:“茅坑儿,多么吉利的名字啊,就像秀才写文章,一笔就点出了你的来龙去脉,周公解梦,茅坑象征着大富贵……”三人喋喋不休,唠唠叨叨。
岳冲忽然心念一动:“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茅坑儿,哼哼,待会儿我非得请你喝上几大勺,大富大贵,大吉大利嘛。”当即笑道:“你们几位是不是想给我做个媒啊?”
兰婶道:“但是那户人家有些刁钻,非得自己先验验货,万一碰到的是歪瓜裂枣,有某些方面缺陷之人,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岳冲眼前不禁现出了某人一脸的坏笑,笑嘻嘻地道:“有几个男子能比我长得标致?”香姨道:“也莫怪别人多心,常言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何况是个大茅坑?再娇艳的鲜花,只怕也被熏得枯萎了。”
雪姑道:“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茅坑打扫得非常的干净,一点异味也无,比较适应鲜花的茁壮成长……”只听得一人朗声说道:“我倒要看看,有说得那么好吗?我的妹妹,可不能嫁给没什么本事的纨绔子弟。”
只见叶枫贼眼兮兮的立在门前,身后还跟着两女一男,均穿得花花绿绿,岳冲怒自心来:“这家伙向来一肚子的坏水,狗嘴吐不出象牙,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我得先下手为强,杀杀他的气焰。”
当下面带微笑,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叶枫不知是计,大大咧咧走了过来,双手叉腰,耻高气扬道:“有话就说,我忙得很呢。”
岳冲慢慢坐直身子,笑道:“那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叶枫得意洋洋,拖着长长的尾音,道:“你记得就好,莫到时过了河,就抽了桥板。”岳冲道:“岂敢,岂敢。”
叶枫哈哈大笑,道:“谅你也不敢。”忽然“啊”的一声,仰面倒下,捂着肿得老高的脸颊,怒道:“你……你……敢打我?”岳冲气定神闲地拍着双手,缓缓道:“打的就是你,我是茅坑儿,你又是什么东西?我看你连茅坑里的蛆虫都不如。”
众人忍不往大笑,果然如岳冲所想,一笑起来,脸上的白粉一块块掉落下来,露出粗糙不堪的肌肤。叶枫跃了起来,气乎乎的吼道:“你反了不是?我是你的大舅子,说白了就是你老婆的兄弟。”
岳冲看着他身后那个宽襟大袖,长相一般的女子,莫名其妙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青青已经……他怕我伤心难过,所以就唱这一出来安慰我?”心中一酸,眼圈却已红了。
叶枫见他这等神情,晃着脑袋,道:“大舅子这个角色,就像皇帝身边的太监……”岳冲强忍着悲痛,冷笑道:“对,你就适合扮演太监这种丑角。”
叶枫情知失言,幸好面皮极厚,居然脸不改色,道:“或者是灶神,平时毫不起眼,但到了关键时刻,一句话便教你前功尽弃,无可奈何。”
岳冲干笑了几声,泪水终于掉了下来,道:“你好威风,你好厉害。”叶枫一脚踩在椅子上,双眼盯着他,道:“你后悔了吧?大舅子是惹不起的。”岳冲笑道:“听说叶大侠是一个孤儿,何来的兄弟姐妹?”
叶枫哈哈大笑,道:“你这个人放的是无声屁,既臭哄哄又阴毒至极,我不但有兄弟姐妹,还有爸妈。”回头对着那对年长的男女,笑道:“爸,你咳嗽了那么多天,别再硬撑下去,等今天办了妹妹的喜事,赶紧找个大夫抓几帖药吧。”
岳冲听在耳里,不亚于响起晴天霹雳,登时目瞪口呆,颤声问道:“他……他……是你……你……爸?”叶枫笑道:“那是当然,爸,你叫什么来着的?”岳冲差点跳了起来,道:“有没有搞错?你连你爸叫什么都不知道?”
叶枫双手一摊,作了个无可奈何之状,道:“我日理万机,吃的江湖饭,操着皇帝的心,哪有闲功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那男人战战兢兢道:“小……小人……姓章……是章鱼的章,不是蟑螂的蟑。”
岳冲“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应该是文章的章,只可惜你这篇文章做得驴唇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那女人倒也机灵,狠狠踢了男人一脚,道:“你当真老糊涂了,你是武大郎……”
叶枫面现不悦之色,冷冷哼了一声,那女人赶紧改口道:“你是叶大郎,我是潘金莲,我们的儿子叫叶……叶……”说到此处,眼巴巴看着叶枫。
岳冲笑道:“叶大忽悠。”潘金莲一拍大腿,叫道:“对,就是叶大忽悠。”叶枫忍无可忍,暴喝道:“我叫叶枫!枫树的枫,不是疯疯癫癫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