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
七玄宗避世避到了寒北,避到了这偏僻的玉州。
结果却反倒是避成了这乱世中的焦点,将有可能决定往后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天下大势,引得天下瞩目,当真是避者而自来,强求却不得,天意弄人可谓如此。
其实陈牧倒也想同韩括谈谈天下大势,毕竟将来他登临武道至境后,多半不会再对这纷呈乱世置之不理,虽然横扫天下很容易,但要平定九十九州,使得天下归治,这却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他也不可能亲力亲为,仍然需要像韩括这样的人物去一步步整治。
如今的他对于大宣朝廷虽然浮于表面,但一些大致情况还是清楚的,如果说八王纷争各执一方的话,那么韩括就是代表着整个官宦势力的人物了。
“陈大人慧眼如炬,咱家此来,不光是替韩大人传信,也是替一位殿下给陈大人送一个消息……殿下说,陈大人若要出行,需小心血隐楼主。”
说来也有些造化弄人。
如今的他虽然不惧天人之下的任何武者,哪怕是一些排名靠后的天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但中州毕竟是浑然陌生之地,更是大宣天下九十九州之中心,可谓群英荟萃,绝代云集,汇聚着整個天下的目光,他再怎么样都不会轻易以身涉险。
他没有说是谁送来的提醒,陈牧也没有去问,毕竟一句提醒根本算不得什么,最多只是向他传达一份善意,甚至这份‘善意’中是否包藏着其他祸心都暂不可知。
“夫君,我已入六腑境,不需顾虑血气损耗……”
毕竟她的五脏只淬炼了七次,血气与内息远不及当年的陈牧,且这又是初次冲关,抵达三焦之时,基本上已接近于强弩之末,那一股疲乏的内息反复的凝聚冲关,却一次次的失败,始终无法唤醒三焦之灵,使得六腑结合为一体。
玄机阁和他之间的矛盾已无法化解,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境地,那么八王之中与这两宗纠缠极深的韩王,自然对他是最欲处之而后快的,意图对他下手也不足为奇。
韩括虽是内阁首辅,但仅仅只是邀他去中州,应当不会跟来一位内廷中人,他虽对中州了解不算多,但也很清楚内阁和内廷十二监纯粹是泾渭分明的两派势力。
六腑境的冲击并非全程隔绝外界,许红玉早就知道陈牧一直在旁边替她护道,这会儿她一缕内息正困顿于三焦之关前,数次盘桓而难入,听到陈牧的话,心中顿起些微涟漪,紧接着就感觉到一双手抚上了她的双肩,轻巧的将她的外衫褪去。
陈牧的崛起之路,在朝廷内部早已传遍,生于寒北偏僻之地,玉州底层,一步步从混乱之中征战至今,对朝廷势力不信任也十分正常,在其眼中视中州为龙潭虎穴也很合理。
不过。
祁至元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并不打扰,待陈牧重新抬起头后,这才走近过来,缓缓的道:“朝廷、内阁、十二监还有八王,如今视线恐怕都落在你身上了,你如何打算?”
许红玉应当是第一次冲击六腑境,毕竟他早前与许红玉亲昵之时,并不曾感知到她体内六腑有过细微变化,六腑境的瓶颈即使第一次无法冲过,也会留下些许痕迹。
陈牧倒是有许多种方法能帮许红玉冲过六腑之关,甚至他自己都可以直接出手,但这些方式皆是揠苗助长,一旦这般做了,虽能让许红玉晋入六腑,但未来想要冲破玄关迈入洗髓,那就难上加难,想要破关的可能性就几乎微乎其微了。
“不必顾虑重重,以不变应万变。”
……
难怪许红玉会在这个时候去尝试冲击六腑境,尤其是最后三焦之关过不去,却仍然不愿放弃,百般盘桓,原来心中是想着这些。
“还有就是陈大人或许不太清楚,玄机阁支持的是韩王,至于血隐楼,过去一直与韩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行事太过隐秘,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关系。”
陈牧手指轻轻滑过许红玉的脊背,她身上的衣衫便层层剥落。
只是乱世之中没有净土,血隐楼和玄机阁等宗门,终究还是强行进驻玉州,就仿佛造化弄人一般,也恰是他们闯入玉州,让七玄宗无法再偏安一隅之际,在那四宗纷争的瑜郡,便赶上了陈牧的崛起,犹如划过天穹的一颗璀璨流星。
后面的话并未说完,但陈牧已明白她的念头,许红玉毕竟是他的发妻,很早之前就想为他生育,只是数次为他所拒,他不希望许红玉耽搁武道的修行。
像早前的七玄宗,封州闭宗,不参与寒北各州的争端,就是不想被卷入任何纷争,只想呆在玉州这一隅之地,偏安一处,若非被血隐楼、玄机阁等宗门胁迫,七玄宗或许至今都还封闭着玉州的门户,不往外走,亦不准许各宗进入。
最后,
再去看一眼红玉她们罢。
陈牧曾经收获的地元青莲子,她曾在最关键时服用过,凭此悟出了坎水意境的第二步,虽仅止一种意境抵达第二步,但也足够晋入六腑境,毕竟坎水本就注重温养。
内廷十二监以司礼监掌印魏和为首,只奉持帝令行事,在韩括眼中就是打着奉持帝令的幌子肆意妄为,处处插手,将朝政搅的乱七八糟,彼此之间的关系几乎可以称为敌对。
这种理念,其实也一直传递了下来。
“阴阳轮转之法依合天理,是唯一不会影响你六腑境之后修行的法子,不过需要你一心二用,我会稍加助你,放松便是。”
“红玉,我助你一臂之力。”
六腑境就已是绝大部分武者所能抵达的尽头,哪怕像孟丹云这样的真传,若是没有机缘际遇,没有恰到好处的一线灵光和明悟,未来要想修成宗师也是极难极难。
苦修数载,终于破关。
“差了一点。”
即使是在玉州这一州之地,也称得上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了,毕竟能跨过六腑之关,修成宗师的,放眼整个玉州,十年都难出一两人。
明明他尚且身在寒北玉州,处在偏僻遥远之地,但却似无声息间,已卷入了八王的纷争之中,陈牧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如今的他也并不想和八王有任何牵扯。
他不能直接用自己的内息,亦或者是其他天地灵物之类的外力来助许红玉唤醒三焦,那样虽能迈入六腑,但三焦的活性将远不及其他五腑,可若是以阴阳轮转之法,以他的内息牵引,倒是能助许红玉一臂之力……直白点说,就是合欢宗的双修之法!
许红玉在冲击六腑境的瓶颈。
三焦之灵唤醒,体内唤醒的六腑终于相连成一片,继而又与五脏气机彻底贯通,许红玉终于是一步越过了六腑境的门槛,踏入了六腑境的层次!
八王谁有资格继承地位,由他来考量便是,若全都不行,那令乾坤更易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翻掌之间,他从来都没有兴趣做棋盘上的棋子,他只会做棋盘之外的执棋人。
陈牧是当世唯一将六腑境修炼到极限的人,对于六腑的了解可谓无人能及,他此时站立在许红玉身前,目光透过她的衣衫和肌肤,直视她体内的境况,微微点头。
陈牧将目光投向魏生,忽然淡淡的开口。
轻轻拥了一下怀中的俏人,陈牧正要将她放下,却忽然被玉人环臂拥住。
陈牧的存在,便注定了七玄宗必将成为天下大势的一部分,若陈牧未来能定鼎天下,七玄宗便能因陈牧而水涨船高,将成为朝廷正宗,兴旺辉煌数百年乃至上千年。
从她迈入五脏境至今,也已过去数年,一般五脏淬炼的过程也就三五年功夫,若是有足够的资源,则还能更快一些,很多真传弟子在五脏境多停留一些岁月,是为了参悟更深层的意境,以此奠定更强的六腑根基,但许红玉则并无这种打算。
即使过不去,重新积累精气,下次就能有八成把握、再下次就是九成,总归五脏七次淬炼,在这个年纪是必然能迈入六腑境的,不会被困在门槛之前。
至少要等他武道境界再进一步,不说举世无敌,能凭一己之力只手擎天,也至少要无惧天下一切高手,再无什么能阻拦他的脚步。
而今。
魏生听罢,脸上这才又浮现出一丝笑容,冲着陈牧拱手一礼后,便道:“话已经带到,那咱家就先告退了,不叨扰陈大人。”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今的陈牧距离问鼎天下只差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也将是最难的一步,因为要迈过去,那不仅要与人斗,与天斗,更要与自己斗,过不去,便粉身碎骨,过得去,便将尽览天下!
七玄宗之所以诞生,是因为那位立派祖师,不愿意牵扯到朝廷纷争之中,不愿意插手当时的皇位皇子之争,因此才远走寒北,来到玉州开山立派。
“嗯……”
目送魏生等人离去后。
不过看起来,许红玉并非只是简单尝试,也不是轻举妄动,显然是对于冲击六腑境已了解的十分深入,算是很郑重的一次冲击,哪怕略显生疏,但方法毫无过错。
六腑境。
继而。
从表面来看,韩括的确不曾倾向于八王任何一方,但内地里是否如此,那就无人清楚了,像这种权势、武道皆立于顶点的人物,心中的真正意图自然不可能被人轻易知晓。
陈牧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后,便同祁至元微微点头,继而向前迈步,消失在大殿中,只留下祁至元凝视着陈牧离去的背影,半晌才轻叹一声。
“伱想的话,那便试试罢。”
陈牧最终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