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夜袭是技术含量高的战术。

说句跑偏的，古代军队不仅缺少夜战能力，就是在夜间驻扎期间，也有可能无故骚乱。

为此还有一个专有名词：营啸。

盖因军队环境高度封闭、人员密度极高、军纪十分严苛，面对着冷的级和凶残的敌军，军营尤其是战时军营里，从将军到士兵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这种超乎寻常的紧张和压抑，可能会因某个士卒在睡梦中的一声惊叫瞬间引爆，造成灾难性的连锁反应，将领完全失去对军队的掌控，紧张情绪加暗夜的恐惧，士卒胡乱奔走、践踏、砍杀，造成大量的损失。

所以古代军队在夜间驻扎期间，对于喧哗、跑动、唱歌都是立刻处决。

在这种情况下，夜袭的难度可想而知，非百战精锐不可。

是夜，大顺军中军大营前。

明军在远处下马，在军官的号令声中整队，检查武器。

最前面的一排，每人手中都是一把军弩，他们身边的人则每人持刀，腰间还挂着一个猛火油瓶，套着双层铁甲。

这些人，神色默然，在他们脸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刑红娘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回头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士卒，无声一笑。

随即，迈步，缓缓向前......

顺军大营一侧，灯火通明，牛金星强打着精神，催促着手下加快建造攻城器械，营地里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爹，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儿子在这盯着。”见父亲满是疲惫之色，牛金星的儿子牛佺劝道。

牛金星皱眉，“这个时候了，还休息个啥。”说着，顿顿，“我劝闯王退兵吗，他死活不听，我这心始终悬着的。这京城前有虎后有狼，非久呆之地啊！”

牛佺一笑，“爹怕是多虑了，城内才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人？”说着，亲手为牛金星端一杯热茶，“就算是用命填也填出来了，父亲别那么紧张！”

“李岩不可小觑！”牛金星正色道，“为父与他共事这么多年，知道他的能力，有他在，攻下京城谈何容易！”

说完，沉思片刻，站起身忽然道，“巡营将校何在？”

“标下在！”一将校躬身回道。

“加派人手巡营，防止明军夜袭！”

那将校一听，愣了一下，看向了牛佺。

“爹！你太小心了吧！”牛佺边说边将牛金星扶坐下，“那李岩手里就那点人马，分守各门都不及，那有兵力来搞偷袭！”

牛金星摇摇头，“我还是不放心。”说着，站起身，对着牛佺道，“走，陪为父去中军一趟提醒闯王。”说完扭头就走。

在路过那将校时，又正色道，“给我看好营地，等我回来！”

......

沙沙沙，尽管走得很慢，可脚底下还是能发出这样的沙沙声。

若不是专门选中打造攻城器械这一侧的营地，这样的声音，恐怕早就被大顺军发现了。

离营地还有百步，刑红娘停下了脚步。

此处，大顺营地已清晰可见，一目了然。营地里灯火通明，营外却是一片漆黑，这就是灯下黑。

刑红娘用长刀在地虚划出一条线，而后无声的挥手。

沙沙沙，声音更大，隐隐好似轰鸣。

无数个黑影，朝着百步之外的顺军大营快速摸去。

胡彪和韩虎，并肩冲在第一排，渐渐的他们离营地的木栅只有几步之遥。

吱嘎，脚步声戛然而止。

几个明军悄悄往前爬了一些，瞭望一下，缓慢的站起身子，然后把腰间系的绳索解开，绳索的顶端，拴着黑色的铁钩。

呼呼！

绳索摇动，呼的一下飞出去，正好卡住了敌人的木栅。

几人不轻不重的拽了两下，回头挥手。

瞬间，停住的明军再次移动，比刚才的速度快了许多。

......

大营里，那巡营将校板着脸在营里巡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除了工匠，所有人都在休息，而他却被要求来巡视。

“巡视个屁！”

那将校随便转了一圈，就打算回帐休息。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无数的脚步声，蜂拥而来。

大惊失色之下，他趴在木栅往外看，顿时一脸惊骇。

视线中，黑压压都是奔涌而来的明军。

“敌，敌袭！”

他的喊声还没结束，咔嚓咔嚓两声。

面前的木栅直接被人拉倒，无数明军怒吼着冲了来。

“杀呀！”

“敌袭！”

仓惶焦急的喊声在顺军营地中响起，那将校站在木栅处疯狂的呐喊，用尽全身力气。

一瞬间，营地里的工匠乱着一团，他们可不是战兵，只是负责建造攻城器械的工匠。

而在各座营帐中休息的士兵，听到叫声，拿起兵器就冲了出来，蜂拥的扑向喊声传来的方向。

但这时，明军已近在眼前，而且原本就脆弱的木墙，已被明军的钩子拉开，露出缺口。

“杀进去！”

韩虎大吼一声，手持铁锏，纵身向前。

呼，木栅处那顺军将校，将手中的弯刀横扫。

“叮叮”刀与甲碰撞的声音让人牙齿打颤。

受这一击，韩虎被震得胸口发闷，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一步。

好不容易争取来打头阵的机会，这还没进营就被人逼退，韩虎瞬间大怒，

回退之时，手中的铁锏夜猛的向前扫在那将校的肩。

“啊！！”

对方惊骇的叫声于事无补，魁梧的身子直接被打到在地。

不等他站起来，几名明军已经死死的按住他的手脚，边一名下巴刚刚刹那长出绒毛的明军，狰狞的掏出三角锥，从他的脖颈之间插了进去。

噗，鲜血喷洒在冰冷的地。

杀人的明军看也没看捂着脖子，在地翻滚的他，跟在同袍的身后，野兽一样的往营地里冲去。

不到片刻，这片营地里火光冲天，不管那些刚刚建成的攻城车，投石机，还是那些半成品，甚至是原材料都被明军倒了猛火油，付之一炬。

不错，今晚李岩夜袭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些对城墙威胁巨大的攻城器械。

见目的达成，刑红娘一声下令撤退。

韩虎和胡彪二人还没杀够瘾，一听要撤退老大不高兴。

“他娘的，这才开始热身，就撤退了？”韩虎手持铁锏，浑身是血。

“老韩，这娘们指挥就是磨磨唧唧的，不痛快！”胡彪也骂骂咧咧。

“没看出来，你一个打枪打炮的，也喜欢玩这近身的东西！”韩虎笑道。

“哈哈哈，这才是他娘的男子该玩的！”胡彪大笑。

四周的明军都听命撤退，只有他俩还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

就这时一个女声在他俩耳边炸响，“你俩干啥呢？再不走，军法从事！”

别看二人嘴皮子说得欢，一见到主将刑红娘这样说，屁都没放一个，扭头就跑。

不是怕军法，而是怕刑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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