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魄寒心草上摇曳着滴滴鲜艳的血。
“花……花……”他来不及擦掉嘴角的鲜血,跪在雪里,慌乱地擦着那花叶上温热的血渍。
那花苞,徐徐绽开,一点点,一点点地开在他面前。
冰魄寒心草,开花了。
他又惊又喜,顾不得心身难受,颤巍巍地将那已经完全绽开的花儿,连根拔起,装进他进山前准备的锦盒中。他把那锦盒宝贝一样地纳入怀中。叶寒凉那混蛋,一回到昆仑宫就大病一场,结果让他一个人进山。
终于可以下山了。
那少年欢喜雀跃地连滚带爬地下山来。
她还在等他。等他救命。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他要快些带着这冰魄寒心草回到药王谷。
昆仑宫,寒霜殿。
那巨大的寒冰床上,叶寒凉死尸一样地躺着。任凭那雪白的纱帐恣意地飘拂在他脸上。自他踏入这昆仑宫,他便有种不好的感觉。那女人回来了。这些年她竟然一直都被困在凤吟谷。凤娇媚囚禁了她。那场荒唐而又可笑的婚礼上,他看见了那张脸,见阿七已然脱困,拔腿就跑了。
傅流云带走了阿七。
他便失了他的魂魄。江湖浪荡,眠花宿柳。他把自己种在了明月楼,谁承想,他竟又遇见了她,那多灾多病的丫头。傅流云为何丢下她不管?这笔账还没跟他算呢!他又为什么转眼白头?问他又什么也不肯说,神神经经的。路上与他抵足而眠时,他发现他竟内力全无,跟一个普通人毫无两样。好在他昆仑宫稀奇古怪的灵药素来不少,他给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但愿能帮他渡过难关。山上那么冷,他能熬得过去吗?
那女人居然在他准备上山的前夜在他的饭食里下药,等他醒来时,人已经被囚禁在这寒霜殿了。
不知日升月落的寒霜殿,经年寒冷无比,只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寒冷,浑然不觉。
他看着墙上一排排的正字,心慌意乱起来。三个多月了,他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他才意识到,他的千落阁已经沦陷了。
“主子,吃饭了。今天的白鱼可新鲜了。”那女人提着食盒翩然而来。居然是玲珑。这个女人许久未见,还是那个鬼样子。
他躺在冰冷的寒冰床上,想象自己是个死人。
“主子。”玲珑将描金食盒放榻边的食案上,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餐食一碟碟端出来。红烧白鱼,龙井虾仁,西湖牛肉羹,油焖冬笋,还有一瓶桂花酿。
“你去哪了?”他歪在榻上,侧身而卧,慵懒地望着那个女人。
“奴没去哪呀?”女人讪笑着。
叶寒凉慢慢坐起来,目光幽凉地打量着她,“你过来。”他勾了勾手指。
“主子……”玲珑慢慢朝他走去。
叶寒凉指了指脚下铺着锦缎的寒玉床,玲珑心惊胆颤地站在他面前,目光闪烁,害怕极了。她不知道这位小主子又要闹哪样。
“你撒谎的样子……还……还是那样令人觉得……恶心!”他慢慢爬起来,柔柔弱弱,半死不活的样子。
玲珑满眼心疼地望着那人,他何苦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慢慢走下寒冰榻,那白到发光的脚慢慢踏在青石地板上。走到那食案前,看着那些冒着热气的饭食,一碟又一碟,扔在地上。
“主子息怒!”玲珑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心惊胆颤。她深知这个男人发起疯来谁也抵挡不住。
“宫外好玩吗?”叶寒凉冷冷地道。
玲珑大惊。依然伏地不起。
“那个冒牌货待你不薄啊!跟着他走南闯北,还挺会来事的!”哐当,他摔掉食案上所有的碗碟。“你们两个堂而皇之地打着本宫的名号到处胡作非为,真是胆大包天呐!瞧瞧你们干的那些好事儿,搅得这江湖鸡犬不宁、乌烟瘴气!”他拿起那瓶桂花酿,打开瓶盖,闻了闻,叹了口气,“昆仑宫的酿酒师都应该拉出去活埋了。”
玲珑匍匐在地,心中惶惑,眼角挂泪。
“主子,玲珑只愿您坐拥整个江湖,把那些蝼蚁通通踩在脚下,您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就凭你?”他怒极,将那酒瓶摔在她脚下。满地狼籍,不堪入目。
那玲珑一身白衣,匍匐在地,颤栗着,哭泣着。
“滚!”他的怒火绝不是这寒玉床能熄灭得了的。
玲珑哀哀怨怨地爬起来,将地上碎瓷片和残汤冷炙收拾干净,才泪水涟涟地离开了。
“来人!快来人!”他又喊又叫,饭菜泼洒散发出来味道,令他极不舒服。
“少主。”两个小丫头快步趋行,躬身伏地,不敢看他。
“把这里收拾干净,洗干净!不要有一丁点味道。”他歪在榻上,继续睡觉。
小丫头打来清水,把偌大的殿堂,里里外外地洗涮了一遍。
他又把自己饿了一天。
不吃,不喝,不睡。
他把自己当灯油一样地熬着。
小丫头清洗完大殿,提着空桶就想开溜。
“站住。再打两桶水来。”叶寒凉凉凉地道。
水打来了。两桶洗地板的冷水。
天早已入秋,北地更是朔雪纷飞。
他挥手把小丫头屏退了,望着那两桶水发呆发痴。
抬起那两桶水往身上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