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凶徒胸膛袒露,被铁索锁着,似是睡着了。我向他胸口望去,不由得惊呼出声,身子几欲摔倒。他黑黝黝的胸膛上,果然便有一块青色胎记,形状大小,与我爹对我说的一模一样。霎时之间,我终于知道,他就是我爹。纵然不愿相信,那也没有法子……”由始至终,她的口气都甚是漫不经意,便似所言事不关己一般。
凌钦霜虽已猜到,但由蓝星影亲口道来,仍觉心子猛地一震。她越说得轻描淡写,越觉心中发苦。
“那一夜,我在牢里痛哭,质问古轩昭,问他为何那般对待我娘。可他却恶狠狠地说:‘你娘是甚鸟,值得老子去害?’我娘一生受苦,他却早将我娘忘到了九霄云外。我气得发狂,想要杀了眼前这个元凶巨恶,为父母报仇,却又如何下得了手去?待我说了原委之后,他双眼瞪着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我提到了落雁山,他似乎有了些印象。似乎又有些忧伤,忽然哈哈大笑,只震得满室皆晃。
“他总算想起来了。他说,他一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天伦之乐,哪知身陷囹圄,竟多了一个亲生女儿,当真福兮祸所伏。他双眼放光,孩子气地笑着,那份欢喜,任谁也都看得出来。我哼了一声,道:‘我可不认你。’他呆住了,说道:‘你不认我?’我说:‘决不!’
“他当时僵硬发呆的表情,自怜自伤的眼神,至今仍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他呆了良久,蓦地仰天大叫,叫声凄苦无比,一声叫罢,便伏在地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我见他如此,又惊又怕,但过了半晌,却生哀怜之意。我不忍再看,留下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转身去了,唉,牢中一夜,宛似世上千年,那段路,也不知我是如何走出来的。
“此后,我又去几次,看我爹那般模样,心如刀绞,却又深恨心软。十年牢狱,难道还不够么?终于,还是认了他。他孩子似地咧嘴笑着,别提多开心了。我的心里,三分伤感,三分无奈,又有三分释然。
“一日他说道,他当年修炼一门神功,几致走火入魔,若非阴阳调和,必然肌肤寸裂、七孔流血而死。 他在山上山下疯跑,结果便闯进了我娘的下处……我当真不知所措,他后面的滔滔不绝,也就一句也没听见,只自呆呆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走出了水牢,还能隐隐听见那含着哭声的大笑。天已大亮,没走几步,忽然见到楚天渊从暗处走将出来,神色甚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