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秦礼安凑近了看着她。
谢从安笑了笑,“没什么。吃饱了就睡会儿。下午得空我叫他们来请你,也出去看看骑马射箭什么的,总好过一个人在这里闷着。”
“太好了!”秦礼安总算开心的笑了。
谢从安将人安顿好,又盯着宫人给冰扇加满了冰才离开。
因在这里逗留的时候不短,休憩的时辰已过去了大半。此时外头的日头正盛,水榭的水幕都停了,放肆的阳光将亭子的顶瓦晒得发白,一点水印都没留下。宫人们分了几处,都在树下忙着捉蝉。
她在廊下坐着看了一会儿,思考着下午是不是该将场地拉回室内,一时间愈发觉着热,便拎起袖子扇了几下。可惜这缀满了珠玉的红纱毫无用处,于是从坡上唤了个宫人下来,吩咐她去寻把扇子。
她在原地一等就是好久,没了水幕又四下无风,在这里待着着实热得难受,于是起身往湖边的回廊上走,想着靠近水边或许能凉快些。
她一手遮着日头,脚下紧着往前,却没走出几步就发觉身后好像有人靠近,回头一瞥,有个袋子兜头罩下。
遭遇突袭的谢从安姿势本就别扭着,鞋底和裙子又打了一架,绊得自己跌坐在地。还没意识到手心生疼,已经看见裙摆上全都是蠕动爬行的各种虫子和蚂蚁,还混着好些的泥土,这才发觉自己脸上头上都有东西在爬。
她自小就最怕这个,心里的恐惧早已瞬间到顶,一下子手脚发麻,整个人都懵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从地上瞬间弹了起来,不停的抹脸跳脚,用袖子抽打着身上。
有些虫子就势掉下,但因这衣裙华贵,上头许多穿珠缀玉的花纹,不少还是顺着这些纹理往上爬着,甚至有些已经钻进了那些珠子穿作花叶的孔隙里。
谢从安边打边跳,只觉得浑身发痒,亦被恐惧淹没。她不停地摇着头,生怕虫子会再爬上来,心底渐渐升起了绝望。
她还在努力试图压制恐慌,让自己恢复克制冷静,眨去泪水,回头四顾。无意间看见了手臂上爬着一直巨大的多脚虫,将她吓得惊叫出声,连连甩手,来不及多想便冲着湖边跑了过去。
沉入水中的一刻,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湖水浮浮沉沉,她潜入其中,来回的游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把虫子从身上赶走。
反复的升潜之后,又热又冷的湖水让逐渐缺氧的脑袋犯起了迷糊,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停的在她耳畔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大,反复回响:
“夫人要记得远离长安。”
“夫人要知道,容貌再好,男人一样不可信。”
“夫人莫怕,我不会让虫子咬你。”
“夫人,来世不知如何。希望你我各自安好。”
左手腕间突然传来种一种熟悉又难言的钝痛,谢从安终于集中了精神。
她试图在这一声声的夫人中分辨出说话的是谁,突然出现的一个名字却越来越清晰:
颜绥宁。
为何会这么熟悉……好像是在叫我?
可我是谢从安……谢?
不对。
我如今姓颜。
……我就是,颜绥宁。
再次浮出水面,谢从安发现自己远离了岸边,正在游往湖心。
回首岸上,这会儿已经站了许多人。男女皆有。
她抹去脸上的碎发,不知为何忽然转过头去。
远处那个正对湖水的观景阁上,竟然也有一群人朝这边望着。
虽然隔得远些,看不大清楚,但那群人衣着气势,与周遭侍奉着的宫人,都彰显着不一般。其中有一个身影,尤其的眼熟……
“颜绥宁!上来!”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男子的声音穿越水面,直接敲进了她的脑袋。
谢从安吓了一跳,挥动着四肢努力转回,竟然看见了那朵多日不见的白莲花。
他果然好着!
才生安慰,又奇怪起来:这个人的身份竟然能进宫?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曾法书的眉头皱得罕见,明白的摆出了火气,手臂长长的冲她喊话,那模样就说是威胁也不夸张。
“过来!”
谢从安此刻脑袋发沉,有些迷糊,但还是听了话开始往回游。就在快要被曾法书拉住的片刻,她忽然又缩了回去,转头看向观景阁的方向。
“你干什么?快些上来!”
曾法书看出她的脸色发青,已经开始担心了。
他只后悔自己方才躲得远了些,没能看清楚那个袋子里装的什么,还以为是两个宫女想要绑人没能成功,并未当作是什么大事,还因她的狼狈跌倒而笑了几声。直到这人跳了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急忙奔来此处想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