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宸只觉得心里受到了暴击。
他恍恍惚惚地回来,又恍恍惚惚地吃了一碗汤面,被安顿着回屋躺下。
可这一夜,他却未曾安眠。
第二日一早,鸡鸣三声,周宸便听见外面有响动。
他起了床,打开房门出去。
陆远山几人已经在院子里开始习武。
见他出来,陆远山好似没看见他眼下的黑眼圈似的,直接招呼他:
“醒了?正好,快过来一起练!也让我看看,这几年,你的武功可有荒废。”
周宸只能压下自己复杂的心情,跟着一起。
晨练结束,出了一身汗。
陆远山拍拍他胳膊:“下身力量和双臂都得再练。走吧,先吃饭。”
周宸:……
很想说他已经能打过安石了,可他不敢辩驳,怕被罚。
吃过饭,陆远山又拉着他开始下地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周宸都被晒黑了,但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也更沉淀了。
陆远山也终于带着他离开了香柳村。
周宸还没松口气,他就被塞到了马上,一路颠簸。
他们没走大路。
陆远山总是能精准地带着他走过一条条人烟稀少的小路。
也总能让他看到他的子民所经历地各种各样的苦难。
有人全家饿死,只剩一老一少,房子还被族里抢走,只能挖野菜、扒树皮充饥。
有人家乡发生灾难,全家都没了,只剩自己。
有人坐在路边哭,插着草枝卖儿鬻女。
这世间的苦难不一而同。
可同时,他也看到了烟花柳巷彻夜不灭的风和欢声笑语。
看到了富人宁可将不吃的饭菜倒掉,腐烂,也不允许穷人靠近。
看到了权贵只是动动手指,就可要去人命。
看到了农家子弟读书的艰辛,以及无门路者被欺凌的求救无门。
周宸越来越沉默。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父皇将他抱在膝头,曾认真地看着他,跟他说:
“宸儿,父皇希望你将来能做一个好皇帝,一个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好皇帝。”
他曾好奇地问父皇:“可是,父皇,宸儿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皇帝呢?”
父皇说:“宸儿,你要学会倾听,学会理解,学会宽容。”
他说,“你要倾听百姓的声音,理解百姓的需求,宽容百姓的错误。
“你要把百姓放在心里,把天下放在眼里,把责任扛在肩上。你要去学着做一个有担当,有情怀,有智慧的好皇帝。”
这些话,周宸当时并不理解。
但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就在周宸一点点蜕变的时候……
皇宫。慈宁宫。
辛果果烦躁地将一封奏折扔在一边,又重新拿起一封看了起来:
“汪友喜,你主子那边传回来消息没?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汪友喜恭敬地将被太后娘娘扔的散乱的奏折拿起,合上,放好。
眼角余光瞥见奏折上最后批阅的“已阅,卿若是无事可秉,下次抄写经文一卷呈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太后娘娘这几日是一日比一日烦躁。
好在娘娘从不随意处罚下人,这首先承受太后怒火的,便是前朝那帮子文官了。
汪友喜忍不住幸灾乐祸。
面上仍是一脸恭敬:“回太后的话,主子没说。不过陆将军那边传了消息来,说是再有小半个月,应该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