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更没人再试图攻击,连隶属军部的异能者也不例外。
谷若戈用余光扫过被勒无终踩在脚下的新人,拍了拍他的手,道:“无终,将他放了吧,再继续下去这人会疯掉的。”
“好的,哥哥。”勒无终抬脚,拽着那新人的头发将人大力丢下去。
幽灵和杀人蜂带来的压迫感太强,第一时间居然没人想着去接,等那新人在废墟坡上滚了好几圈,这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去救援。
勒无终用逆时看那人被接住,撑着白伞,站在最高点,俯瞰众人,道:“这里是混乱区域,避光趋暗,生不出向阳的娇花,只有充满血腥、残忍、杀戮的血花,因此,收起你们那近乎愚昧的天真和仁慈吧。”
那沙哑苍老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诡异无序,让众人进一步跌入绝望的深渊。
说罢,他低笑一声,撑着白伞缓步离开。
谷若戈垂眼看向松垚,温声道:“欢迎来到混乱区域,我已经找到弟弟,那么接下来就此别过。”
松垚不知道杀人蜂为何要专门对自己说这句话,呆坐在地上,坐了好一阵才慢慢爬起来。
他站直,有人用拳将他重重地打在地上,怒吼着质问道:“你他妈是傻叉吗?!我就说哪来的幽灵的情报!搞半天跟在你们身边的人是杀人蜂!”
“而你们呢!不止不怀疑!说话也从来不避着他!我们本就打不过幽灵!现在倒好了,他们还有了我们的通讯网!说什么都得被听见!”
说着,他将用于构建通讯网的灰喜鹊羽毛丢在松垚面前,又踩了几脚才作罢,“这他妈都怪你们!我当初就不该跟你们合作!”
一个队伍扔了,剩下的队伍也扔了,苗素红了眼,急忙解释道:“不是的,他没有鹊羽,不在通信网里面,你们不用这......”
她话没说完,一人怼道:“别解释了,谁知道他有没有趁你不注意偷了一根呢?!”
“我.....”苗素还想继续解释,又有人跟着怼道:“是啊,你能保证他真的没有鹊羽吗?”
“对,我们可不敢用了,还是你觉得我们落到幽灵手上被折磨也无所谓?”
“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说了,你不是很委屈么,你们自己不长脑子,还有理了?!”
“就是就是,我他妈不找你们事就算好的了,你怎么还有脸指望我们继续跟你们合作的?”
.....
苗素委屈极了,她真的没有给杀人蜂鹊羽,可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信呢。
她甚至想不明白大家在一起训练了几个月,怎么突然就变了样。
质问和怼人的声音越来越多,话里的内容也越来越难听。
她忍了片刻,终是绷不住落了泪。
这没激起众人的善念,反正让质问的声音更甚。
一人道:“呦呦呦,说你两句你还哭上了?你哪来的脸哭的?”
又一人道:“哭你妈的哭呢,我们还没哭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冤枉你,让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
胡亚馨忍不了了,把苗素拉到自己身后护着,用更加愤怒的语气,尖声怼回去:“你们多牛逼啊!需要的时候一个个都来要通讯网,现在出了事,又个个都把问题丢到我们身上!”
“都拿我们当保姆呢,要跟在你们屁股后头紧赶着伺候,你们配么,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脸!”
“还有,我们给情报的时候你们不都听着的吗,不一个个都挺聪明的吗?怎么那时候不觉得有问题啊?!”
“马后炮谁不会啊,我还说都怪你们呢,怪你们拿我们的,用我们的,屁点用没有,甩锅第一名,你们怎么不——!”
胡亚馨看到有红光在眼前放大,竟是有谁朝自己用了异能。
她不可置信地愣在那里,全然忘记了反抗和闪躲。
还是松垚及时将胡亚馨和苗素拽到身后,这才幸免于难。
这红光是流体岩浆,烫的厉害,松垚没用异能,用手臂硬扛下来,袖子烧成了灰,下面的皮肉也被烫的血肉模糊。
幸在攻击的那人没有下狠手,不然松垚别说是手臂,可能半只胳膊都要没了。
这陡然的变故让所有人无处发泄的愤怒和绝望都熄了火,废墟堆前寂静到诡异,只剩阵阵阴冷的风吹过,如幽灵的诡异耳语。
除了植物型的单独训练,剩下的人都是朝夕相处,相熟的很,只要松垚想找是谁动的手,不到一分钟就能找到。
可他没有,忍着痛,看了眼地上零零散散的灰喜鹊羽毛,又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队长!”邓昂和另外一个男生要动手,却被松垚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拦下。
他将自己的队员全部拦在后面,看着众人,诚恳道:“此事确实是我们队欠缺考量,可杀人蜂是个光看外表绝对无法联想到这个称号的人。”
“他温和,沉稳,可靠,曾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我被他骗了过去,甚至还邀请他入队。”
“这些都是我的错误,是我欠缺考量,这些错我认了,你们没必要再为难我的队友。”
“只是,不管你们信不信,杀人蜂确实没拿到鹊羽,他刚刚那么说只是要让通信网消失,乃至团队间的信任也分崩离析。”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和我的队员与诸位就此别过,接下来也不会参与争夺幽灵白伞的行动。”
“混乱区域建立已有一段时日,这里应该已经形成相对完整的生态圈,能有杀人的鬼,也定有救人的佛。”
“结界范围内肯定有拥有治愈能力的异能者,心理的也好,肉体的也罢,我会找到并说服对方,成为诸位接下来行动的保障。”
说罢,松垚转身,带着满脸不甘、愤恨、委屈的队员离开。
没人拦他们,也没资格拦他们,还有人幡然醒悟般,捡起地上的鹊羽,试图重建通讯网。
可是鹊羽的主人苗素已经解除异能,通讯网在他们一声声无用的发泄中彻底崩坏。
新人们沉默地站在染血的废墟前,灰暗的夜幕无边无际,连星星都少的可怜,像是凑热闹的无聊群众没了争吵便轰然散去。
只有一残月依旧挂在天边,无垠的月光凄冷地洒下,洒在所有人的头顶,冷意渗入心间。
如幽灵所说,这里是混乱区域,这里避光趋暗,生不出向阳的娇花,只有充满血腥、残忍、杀戮的血花。
他们没有教官,没有依靠,幽灵在徘徊潜伏,恶人在虎视眈眈。
他们有的只是自己,身边的队友是仅剩的慰藉。
可他们忘了,忘的理所应当,仿佛他们身后依旧有人罩着。
于是,现实给他们狠狠上了一课,想当然的天真被轻易击垮,过了度的傲骨被完全碾碎。
鲜血不再流淌,恐惧停止蔓延,只有嘶吼声回荡在耳畔,让他们的灵魂铭记,让他们的骨血重塑。
凄冷的月光在逐渐变淡,孤独的月等到黎明,见证一场无声无息的蜕变。
待黎明的第一缕晨光亮起,他们的一切在这里被重铸。
有人捡起没用的鹊羽,掸了掸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
他见其他人看过来,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留个纪念,让我记住今夜的耻辱,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