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一章囚徒困境上
戚继光正在那局促不安。一个须发皆白,神情委顿的老者在他面前站住道:元敬。
借着灯光,戚继光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在蓟辽时的老长官,原蓟辽总督,现南京兵部尚书张鏊,他赶紧大礼参拜道:末将见过部堂。
张鏊让他起来,问道:在里面听说,沈经略来了,他现在何处,快领我们前去拜见
戚继光忙道:经略大人一直都在,刚刚离开,临走前让末将给诸位大人带话说:鸡栖于埘,君子勿劳,现在已经是亥时了,相见不合礼数,请诸位大人先回家歇息,等明日他必登门拜访。
张鏊等人哪还不知道,沈默是怕他们难堪,所以才避而不见,众人满是凄风苦雨的心中。终于感到丝丝的温暖。但承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哪能还卖乖张鏊便问道:经略大人下榻何处,明日一早我们便登门拜访
魏国公安排的住处,好像是叫瞻园。戚继光不敢隐瞒道。
好好。一听是那里,众人知道没错了,便先各自回家,安慰一下老婆&039;孩儿,洗洗身上的晦气,睡个安稳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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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确实下榻到了瞻园之中,这园子是徐鹏举的父亲,在国公府的基础上兴建的西花园,当初为了划地皮,还闹出过不少事情,甚至惊动了北京。但仗着中山王徐达的名声,最终顺利开工,不过占地缩水不少,仅有八亩而已,以开国公爵的身份地位,确实是小了些。但就是这不大的园子,经过高手匠人的精心设计,却巧夺天工蔚然可观,号称金陵第一园林。
这园是以欧阳修诗瞻望玉堂,如在天上而命名,素以假山著称,八亩之地,假山就占了一半,回廊也颇具特色,串连南北。蜿蜒曲折。进园门后,透过漏窗便隐约可见一座奇秀的石峰仙人峰,据说是当年宋徽宗花石纲的遗物,登时便将此园的底蕴提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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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默此刻,站在园中心处的静妙堂上,此时虽是午夜,但徐鹏举吩咐,将园中的灯火全部点着,看出去火树银花,如坠仙境,却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
沈默凭栏眺望,只见这堂一面建在水上,宛如水榭,又把全园分成两部分,南北各有一假山和荷花池,以溪水相连,有聚有分,从堂下通过,站在堂上便如水居山前,隔水望山,情趣盎然。
他看到左右立柱上挂着一对楹联。上书妙境静观殊有味,良游重继又何年,看来这就是此堂的名声又来,只是此时院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哪能做到妙境静观不由暗暗摇头,心说这么好的院子,落到这厮手里,真叫个暴殄。
徐鹏举本来想跟他好好显摆一下这金陵第一名园,无奈这些天压力太大,此刻心弦一松,倦意就上来了,打着哈欠告辞道:罢了罢了,明儿再带你逛逛园子,今个先回去睡了。刚要有,又想起一事道:那书已经放在里屋书架上了,最高处的一层,最左边的几本都是。说着暧昧的拍拍沈默道:可都是助兴燃情的佳品,老弟悠着点哦。说完便拥着两个美婢,大笑着走了。
徐鹏举一走,堂中剩下的四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便莺莺燕燕的围上来,娇声细语道:大人,奴婢们伺候您更衣吧她们早得到知会,今天来的是管着东南六省的经略大人,待见到沈默时,竟发现是个潘安宋玉似的人物,一时间千肯万肯,媚眼如丝。恨不得把他吞到肚里。
沈默也是欢场上的老手了,向来不拒绝这种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的美食,但自从收到柔娘的信,他便决定要洁身自好,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虽然这很难熬,但一想到自己让孩子在一片阴霾中孕育,他便愈发自责难过,继而虔诚的祈求上苍,不要把自己的过错,惩罚在孩子身上。
抱着这种心理,沈默对这几个女子自然敬谢不敏,稍显狼狈的想摆脱纠缠,无奈好虎架不住群狼,还是被她们逼到了露台边,已经是退无可退,再退只能下水了。他往下一看,见朱五站在那儿,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似的道:有事吗。
朱五眼尖,早看到大人在和几个女子嬉闹,连忙一缩脖子道:没,没事儿
有事儿就说事儿。沈默却热情的招呼道:今日事今日毕,快上来吧。说着紧紧拽住自己的腰带,对那几个女子道:本官有要务,你们先下去。
几个女子却不依不饶,调笑道:这大半夜的,还有比那种事更要务的吗。说着咯咯笑作一团。
沈默见她们越来越过分,终于拉下脸来道:放肆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跪了一地,这些可怜的女子终究只是些供人玩弄的花瓶,不喜欢打碎了,没人会说什么。
沈默轻叹一声道:你们都下去吧。他们要是责问,你们就说,本官为师父守孝,近不得女色。女子们这才知道,他是那种骨子里惜香怜玉的主,却无福被他消受,只能黯然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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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五和那些美丽的女子交错而过,心下也很讶异,但他终究是搞特务,而不是搞女人的,并不关心这些事。
这时候园子里的灯都熄了,人声也静了,沈默坐在蒲团上,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心里撵走,轻声问道:没什么意外吧少字
一切正常。朱五道:哗变的士兵都回营了,被困的官员也回家了,而且没有再死人,这是万幸。说着声音低沉道:但动乱还不能算结束,士兵虽已归营,但仍旧戒惧非常,那些祸乱魁首藏身在军营之中,随时还会挑动士兵,再生事端,所以情况仍然万分危急,绝不能掉以轻心。
你说的很对呀。沈默为他沏一杯茶,道:坐下吧,长夜漫漫正好说话。
朱五便脱了鞋上榻,正襟危坐在他对面,沈默微笑道:放松点,别当我是什么经略,畅所欲言即可。
嗯朱五想了想,竟真的畅所欲言道:属下以为,大人早先关于罪首胁从的言论,似乎值得商榷。说着沉声道:首犯就是首恶,危害最大,怎能说胁从更可恶呢
沈默笑笑,问他道:这里说话方便吗。这样的话问一个特务。显然是关于他专业方面的,朱五点头道:大人进驻之前,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
沈默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便笑道:你难道不觉着我说得挺有道理
当时也觉着有道理。朱五实话实说道:但寻思了一下午,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儿。
呵呵,看来我的目的达到了沈默端着茶盏,悠悠道:我那其实是一种谬论,但并不是所有谬论都会被抛弃,因为人们往往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说法,而对让自己不舒服的说法敬而远之,哪怕它是真理。
大人意欲何为朱五问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