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微微捻了捻短髯:“吕蒙虽然败了一阵,但大王要在陆口与吕蒙争锋,却也不易。”
“征虏将军就在旁,你若出战,不论胜败,今后都必被问罪。”
孙权也不傻。
诸葛乔开口就是王炸,不仅骇住了陆逊虞翻,弈棋的孙权也忍不住手一抖,指间的黑棋也差点掉落。
“孙权虽然因败知耻,有奋发之意,然而江东英杰相继老去,又如何能与大王麾下众英相比?”
刘备遂令大船近前,与孙权两船相接,各以铁链固定,上面铺上木板,如连环船。
对谁更有利不言而喻。
诸葛乔取出怀中帛书,在案桌上摊开:“何为擅取湘关米?这分明是借!”
陆逊比虞翻想得更远。
潘璋挠了挠头,完全不能理解吕蒙的话。
“文聘,只是江夏一困犬,不足为虑!”
这陆口水寨经营多年,吕蒙早已灌注了全部的心血,如今却要将其烧毁,吕蒙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我本可以带着荣耀卒于任上,子嗣也会有将门后人的出身,而不再是广阳郡一猎户。”
吕蒙的眼神变得凝重:“关羽不在,江陵城中竟然还有人能将战船列阵如此。”
“如今却要死得默默无闻。”
吕蒙淡然一笑:“今日的吴侯,让我想到了讨逆将军。”
“由此证明,吕蒙不是来江陵城拿回湘关米,而是来江陵城做生意的。”
孙权大笑:“汉中王言之有理,诸葛家多俊杰,若不善用,岂非让人误以为珠玉在前而我不识。”
正议间,人报孙权已到。
“我方归还南郡,贵方归还夏口、樊口。”
“有长沙为缓冲,我方不用担心贵方再袭江陵,贵方也不用担心我方伺机报复。”
“若是不能接受,那我方与贵方,也只能战场相见了。”
“昔日勾践卧薪尝胆,知耻而后勇,今日我亦降尊效仿,望诸将与我共勉!”
孙权虽然是江东之主,可也不能阻止江东士民去拿粮米换蜀锦。
“刘备若不亲眼见到陆口被毁,他是不会去樊城的。”
“我追随大王几十年,从幽州一小卒厮杀到今日,多少次死战我都活下来了,到年老了却失了节。”
诸葛乔哈哈大笑:“关君侯在樊城败曹仁擒于禁,何须贵方助声势?”
这相当于给刘备和孙权双方头顶都悬了柄双刃剑,打赢了无事,可打输了那就得面临世家豪族的问责了。
“经孙权这一闹,曹操的援兵也快抵达樊城了,云长在樊城兵少,我等还需前往相助。”
刘备势力的人口不多,在满足耕种劳力的前提下,还要养几万的兵马以及支持北伐,对刘备的压力是很大的。
刘备笑道:“听闻阿乔的亲兄长诸葛恪在江东素有神童之名,吴侯何不善加培养?”
“不如各退一步,我方归还长沙,贵方归还扣押的六千余江东军卒如何?”
“你等不仅不归还,更是擅自扣押江东军卒,若说行鼠辈偷窃之举,也是效仿贵方。”
“吕蒙到了江陵城,不仅没如约送来七十四船的粮米,更是擅夺公安城,又发兵攻打江陵城。”
“我未让贵方依照这文书赔偿这七十四船的粮米损失,就已经看在双方盟友的份上了。”
“待孙权烧毁陆口水寨,就举兵前往樊城。”
“今后荆州归属,再各凭本事。”
非资本时代,能当豪商的几乎都是世家豪族。
刘备带上诸葛乔马良,赵云陈到左右护卫;孙权带上陆逊虞翻,周泰徐盛左右护卫。
谈判前只说是归还长沙桂阳等地且烧毁陆口水寨,谈判时竟然连江夏郡南部都要?
这漫天要价,要得也太离谱了些。
比起孙策而言,孙权对统兵武将始终有疑心。
“开门见山吧。”
“其余如我方借湘关米,贵方吕蒙擅攻江陵城的事,都不谈了。”
“我虽败,吴侯犹胜。”吕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目轻道。
“阿斗虽然年幼,但性情温和,宽厚待人,将来必能如大王一般让英杰归心。”
若论陆战,刘备单手都能吊打孙权;若论水战,不论是刘备还是曹操,都远不及孙权水战。
另一边。
吕蒙紧咬牙关不说话,胸口又开始疼起来。
待陆逊和虞翻跟着孙权离开,潘璋急问:“都督,吴侯都说了非战之罪,你为何还要揽罪?”
陆逊亦是语气凝重:“关羽的主力水军在樊城,江陵城中不可能还有这么多的水军。”
而以长沙为自贸区,势必会让长沙驻扎大量的商人。
潘璋紧紧按住剑柄:“真是憋屈!”
正思间。
虞翻瞪眼道:“湘水盟约维持现状,归还扣押的江东军卒,我方引兵去打江夏文聘,以助贵方樊城声势。”
“今后齐心北伐,何愁曹贼不灭啊!”
等长沙的自贸区形成规模,孙权再敢在南郡掀起战事,就得考虑下驻扎在长沙那群豪商的想法了。
“这其中一大半,恐怕都是擒于禁时,那近三万的降卒。”
西川有蜀锦!
如今五铢钱货币体系早已经崩溃,而蜀锦却受各州士民喜欢。
诸葛乔眯眼而笑:“我们是盟友,贵方不仁,我方不能不义。若杀了吕蒙,岂不是令双方再添仇恨。”
讨逆将军即孙策。
孙权回到陆口水寨,将跟刘备签订的新条约展示给众人。
这个时候归还夏口樊口,待刘备拿下襄樊,那南郡就如同瓮中之鳖,时刻都在刘备的军力环视下。
在刘备派人下战书后,不论是吕蒙还是陆逊,都只认为刘备是在虚张声势,谁都没想到刘备竟然能在短短十日内就将杂兵整顿成军。
“让刘备明白,这里是陆口,都督的陆口,不是关羽的江陵!”
“倘若我死守公安几日,此刻定然也能跟着大王在陆口水寨外耀武扬威。”
诸葛乔既然能想出这种方案,就必然比江东更善于利用归责。
诸葛乔抱拳领命。
“阿斗年幼,封儿又不擅心计,如何能比?”
众将的心情也变得极为沉重,一旁的士仁也是心思复杂。
猜到了诸葛乔的谈判核心:陆口水寨对江陵城的威胁太大!
陆逊徐徐而道:“陆口水寨,吕都督经营多年,耗费不少;若是废弃了,未免可惜。”
毁掉了陆口水寨,不许双方在长沙驻兵,孙权和刘备的势力中间就会出现很大的空白区。
“如今一年之期未到,我方并未违约。”
“此子必除!”
“汉中王,你倒是寻了个良才啊。”孙权虽然内心很不情愿,但此刻也没办法反对。
虞翻喝道:“是贵方擅取湘关米在前,吕都督只是前往江陵城拿回被擅取的粮米。”
诸葛乔看穿了刘备的担忧,凑近道:“大王无需担心,公仲兄虽然不擅心计,但骁勇善战,如今也愿为阿斗征战。”
粮米不能凭空出现,这是需要人力去耕种的。
潘璋大急,正欲开口求情却被吕蒙眼神斥退。
孙皎引船出寨,迎孙权入水寨。
“这次是小妹主动希望能回到汉中王身边,还请汉中王莫要怪罪小妹往日无礼。”
“汉中一别,听闻曹操病重,我心中甚为挂念,好歹也得去送个行啊。”
“那我方再退一步。”
吕蒙眼神淡然:“文珪,你有发现吴侯今日可有不同?”
诸葛乔轻笑:“陆口水寨对江陵城的威胁太大,不毁掉陆口水寨,和谈是不可能继续的。”
吕蒙则是默默不说话。
“短短几日,就将这几万杂兵整顿到这种水准,唯有刘备能做到!”
刘备本就只是一时感慨,听了诸葛乔的劝谏后,这心中也是豪气大增:“阿乔言之有理,我麾下英杰皆在,又何惧那孙权!”
“既然汉中王认为这方案可行,就依此方案,重新划分荆州归属,再一同盟誓,共抗曹操。”
“我方亦会如约归还湘关米以及将那七十四艘船粮米的文书作废,不再提贵方偷袭江陵旧事,作为烧毁陆口水寨的补偿。”
若对统兵武将无谦逊和信任,又如何能得到统兵武将的爱戴和信任?
只因有部分统兵武将作乱就对全部的统兵武将无信任,又如何能率领江东兵众,决战两阵之间,横行争衡天下?
众将大惊失色。
待孙权的战船远去,刘备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孙权越来越有英雄之器了。虽然这次吃了大亏,却也变得更加的沉稳豁达了。”
民间自贸经济一旦成了气候,就不是刘备和孙权能控制的了。
“常言道:不问而取就是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莫非贵方行的是鼠辈偷窃之举?”
“劲敌啊!”
一口心血涌上,吕蒙强忍吐血的冲动,又将心血给闷了会去,这精气神又弱了几分。
这不是自谦,也不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对现实的清晰认知!
“自今日起,不可再称呼我为至尊,唤我吴侯即可。”
“其余人,即刻随我前往濡须口,趁淮南空虚,一鼓作气拿下合肥!”
“曹丕既然敢出卖我,那就得让他也受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