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幼儿园的旁边，有一家大超市，最近临近过年，每天都会用大喇叭播放这首曲子，似是在招徕着过往的路人多多到超市中购买年货。

可惜，街上并没有几个人，人们多数都留在家中打扫房间，年货到这个时节也早该买全了。

超市的音乐声很大，却没能盖住旁边幼师们的聊天声。

“这小鱼妈妈怎么还不来接孩子啊，大过年的，还害得我们在这苦等她一个人。”

“哎呀，你行了”，她旁边的老师碰了碰她，“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啊。”

“这都几点了，快五点了都，她就算是全托也不该让我们这么等她吧？我家里还攒一堆衣服没洗呢。”

“唉，未婚妈妈嘛，也不容易……”

“切，谁让她乐意生的……我们班里的孩子都是小年之后都不来上学了，她这倒好……要不是因为她，园长早给我们放假了。”

“行啦，孩子有什么办法，天天一个人睡也挺可怜的……她挺乖的了。”

“哼，也就看在她乖的份上，要不我高低不带他们班的……”

“小鱼啊……”正说着，一个老师在屋内向着外面的孩子唤道，“你进屋里等吧，你妈妈要是来接你了，老师肯定会告诉你的，外面下雪呢，多冷啊。”

正站在园门口向外张望的孩子回头看了老师一眼，便也回到了屋里里。

“哎哟，你看看你，鼻子都冻红了，来擤鼻涕~”一个老师抽出纸巾为她擦着脸和鼻子，可是却越擦脸越湿，“哟，怎么还哭了呢？”

“老师，我妈妈会不会又不接我了呀？”

她话问的很小声，可是那个在一边嗑瓜子的老师仍是听到了，“不接你？我们今晚幼儿园就关门了，她不接你你睡大街上啊？”

孩子被她这个反问一下子吓住了，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只当做老师真的让她去睡大街，于是慌忙地保证道，“王老师，我以后都听话，我不出去等了，我以后都不哭了，你别撵我出去……”

刚刚给她擦眼泪的老师生气地拍了一下王老师，“你瞎说什么呢，吓唬孩子干什么！小鱼你别听王老师瞎说，你妈妈刚才给老师打电话了，说路上有点堵，一会儿就来接你了啊，你在这老实等着，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不可能不接你的。”

于是小鱼便乖乖地坐在小凳子上，眼睛仍是定定地望着外面。

她其实知道，妈妈根本没有给杜老师打电话，因为杜老师并不是她的班主任，妈妈就算是打电话也应该是打给王老师才对。

可是王老师一直在嗑瓜子，根本就没有接过电话。

她必须乖乖的，不能给老师添麻烦。

天渐渐地全黑了，路灯昏暗，行人要走地很近她才能看清楚。

她的小凳子一点点地窜到了门口，可是始终不敢站起来。

终于，一个女人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是许悦欣阿姨……不是妈妈……

“对不起对不起，让老师们久等了吧，太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之前还在嗑瓜子的班主任突然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来，“小鱼很可爱，我们还喜欢和她多待一会呢。”

“哎呀，真不好意思，真是多亏了老师了……小鱼，跟阿姨回家吧。”

小鱼却仍旧坐在凳子上，望着外面的街道，听到许阿姨这样说，才将脸转向了她，“悦悦阿姨，我妈妈呢？”

“你妈妈……遇到了点事情，要再晚一些才能到家，你先跟阿姨走吧，好吗？”

身后的老师们已经开始检查园内的门窗水电，打算关门了。

她只得站起身，将自己的小手交到了悦悦阿姨的手中，跟着她出了门。

幼儿园离她家并不远，只隔着短短的一条街而已，走路十分钟就能够到家，可是她却是全托的孩子。

因为家中长期是没有人的。

她和悦悦阿姨走在回家的路上，踩着地上新下的蓬松白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阿姨，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有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接，可是我只能等妈妈来接呢？”

如果妈妈不能接，她就只能住在幼儿园里，不论是不是在假期……

她想，若不是因为明天是年三十，妈妈是一定不会托悦悦阿姨来接自己的。

“你姥姥姥爷家不在我们城市啊……他们住在农村……”许悦欣不知该如何回答孩子的问题，她知道孩子其实最想问的是爸爸。

她只得装作看不懂孩子期待而探寻的眼神，侧过头岔开了话题，“小鱼，你饿不饿？阿姨从家里带了些饺子来，一会儿咱们到家了吃饺子呀？”

“老师说，饺子要和全家人一起吃，我要和妈妈一起吃。”

“小鱼，你妈妈要很晚回来的，我们两个先吃吧。”

孩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刚走进小区，却发现一辆黑车停在家楼口。

“妈妈——”小鱼见到车，马上向前跑去，穿着厚重棉衣的小小身体在雪地上跑的歪歪扭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