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久淮拿她没有办法。
他见姜念遥一直跟着他,没因着他冷脸而被吓跑,他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再带姜念遥回到正屋,只好转了一圈,带着姜念遥去了他所住的屋子。
两人坐在谢久淮的卧房中,屋中点了灯,周围没有住旁的人,谢久淮也遣仆从离开,这里很是安静。
姜念遥心中仍在意谢久淮所受的伤,只是她也意识到,以如今两人的关系,谢久淮定不愿向她说实话。
“你来这里,不过就是想要救姜知远。”谢久淮又说回了这话。
他将这话脱口而出,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这话有歧义。从旁人听来,他这话似乎在怪罪姜念遥来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姜知远,又因着他语气不善,听起来莫名像是吃味。
他不就是希望姜念遥远离他,不再伪装出那副仿佛关心他的样子么。
为何她真的如此做,他又忍不住说这种像是生气般的话呢。
谢久淮不愿让姜念遥有任何错觉,又连忙补上一句:“自然,我找你来也只是为了姜知远的事,没有旁的意思。你也不必再向我解释什么事。”
“你不必这么说。”姜念遥没有体会到谢久淮此刻的心情,她当然看得出他心中所想,直言道,“我既然愿意来这里,就已经做好回答你所有问题的准备。”
她愿意说,谢久淮却不敢再问。
他还能问什么呢?
问她三年前是不是真的想要杀了他,问她与北狄人到底有何关系,问她杀了他后有没有过后悔,问她对他有没有过真心……
谢久淮心中清楚,姜念遥若是回答这些问题,她说出的答案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起在京中成婚那日,姜念遥见到他时那惊诧的反应。
直到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切,谢久淮才明白她那时看向他的目光。
那么的恐惧……那么的诧异……
那时姜念遥的心中一定很慌张吧。
明明已经杀死的人却突然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也难怪那一夜她许久未眠,深夜偷偷溜到他的身旁想要看他身上的伤口,确认他就是三年前被她捅了一刀的江不回。
两人一起在京中度过的那段时日,虽然谢久淮心中怀念那段日子,但他清楚,姜念遥绝不像他一样怀念那段时日。
那段时日与她而言定是一段如履薄冰的日子。
想到这里,谢久淮的心中苦笑一声,若是他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恐怕他们二人连现在这样坐下来说话的机会也没了。
等到姜知远的事情一过,姜念遥不会再来找他,也不愿再见到他。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单单是在心中想一想,他的心就仿佛被硬生生割裂一般。
明明被背叛的人是他,他却依旧如此痛苦。
谢久淮痛恨自己心中存留的那丝优柔寡断,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完全逃避的问题。
这次他决定要表现得漠不关心,毫不在意姜念遥对他的态度,于是冷笑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姜知远所坦白的事情事关重大,必须要调查,我决不能当做没听见他说的那些事。”
“我知道。”姜念遥却并未像谢久淮想象的那般惊慌失措,她平静地看向他,“我也知道,无论如何,你会将此事查清楚,绝不会污蔑我阿兄。”
谢久淮仍旧冷着脸:“他已经自称是北狄的大殿下,还需要我如何污蔑。”
姜念遥听了这话,终于低头沉默半响。
就当谢久淮以及自己这话说得太重,忐忑地想要开口说句话宽慰她的心时,姜念遥抬起头,看向他。
“你会不会放过我阿兄?”
听到这个问题,谢久淮毫不在意地轻笑:“若他只是说了句谎话,没人会惩处他。可若他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谁都保不了他。”
他看向姜念遥,见她不说话,随即冷冷补充一句:“既然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知晓姜念遥因着姜知远的事,心中绝对不好受,只是当他真的看到姜念遥眼中闪过的泪光,心中还是抽痛。
因着他刚刚的话,今夜她肯定会睡不好觉。
谢久淮下意识开口:“但还有一件事——”
这话刚说出口,他立刻意识到他为何要补上这句话,心中更加厌弃自己。
他到底要做什么,面前的这个女郎,分明是三年前差点杀了他的人。
可他刚刚满心想的,竟然是不想让她伤心。
“虽说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对着姜念遥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他只能继续往下说,“但北狄的大殿下很有可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