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非人力所能改变(1 / 1)

大雪纷纷,冰冻三尺。

明末天灾人祸,小冰河期的气候愈发难熬了。

连广州都下起了大雪,何况江西。

过年时节,喜庆日子。

贫苦百姓却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辛苦挣命。

尤其是贫苦老人,无钱买木炭取暖的。

寒冬腊月,说不得一觉醒来,早已冻得梆硬。

清晨,书房。

徐四平掌控情报,每日必要呈递书面报告。

这些日子有石大石二控制三教九流。

瑞昌城大小事,皆在耳目中。

朱明爱饮绿茶,外间侍女每日一早必斟一杯清茶奉上。

他抿了一口茶水,道:“石大石二那里怎么样了?”

徐四平回道:“城东和城西进展顺利,都扫平了。城北和城南,还在谋划……”

徐四平面露难色。

朱明点头道:“此事不急,到时候一起扫平了。”

“你命二人不必强行发动。”

瑞昌城北码头商贸云集,鱼龙混杂,孙李两家势力盘踞。

城南地势较高,县衙所在,多有县中豪强府邸。

这两处都不便行动。

朱明当然明了于胸。

徐四平暗暗松了一口气。

孙李两家未除,瑞昌城地下势力不可能全盘掌握。

想到孙李两家,朱明眉头微蹙。

他问道:“孙家去赣南的人还没回来?”

徐四平道:“不曾。”

“冰雪连天,道路难行,恐怕要到开春了。”

朱明点点头,“对了,洪东来调集人手去朝鲜海贸进行得如何了?”

徐四平道:“已经有眉目了,洪东来联系到江南豪族。”

“此事大概可行。”

说完,徐四平有些迟疑道:“王爷,府上事务是不是太繁杂了……如今又行海贸,投入甚巨,未免操之过急了些。”

朱明视线向北,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他叹息一声道:“时不我待,非吾所愿!”

“此事日后便知分晓。”

“你回头请洪东来来府上一晤。”

徐四平按捺住心中疑惑,依命行事。

或许千里之外,有什么在吸引王爷吧。

朱明目光森然北望,负手伫立良久。

他当然知道自己“多点开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

但作为一个洞彻历史的穿越者,有些事不得不为。

他之所以要急于开启对高丽的海贸,其实并非为海贸之利。

而是为了扭转历史!

今年六月,远在高丽的一个小小海岛上,将会发生一件改变中国历史的大事!

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即使是徐四平,朱明也不可能和盘托出。

徐四平侍立身侧。

他能感受到朱明此时心中的不平静。

良久,朱明叹道:“数九寒天,大明的冬天更冷了。”

徐四平回道:“属下自记事起,这些年似乎一年冷似一年。”

朱明道:“这就是天时,非人力所能改变。”

“城中百姓如何了?”

徐四平道:“城中冻死者众。”

“如今炭价愈发高了,贫苦百姓买不起取暖木炭,只能苦捱!”

朱明眉头微蹙,忽然问道:“木炭价格高昂,为何不用煤炭?”

“据本王所知,江西并不缺煤。”

徐四平有些莫名其妙。

王爷似乎生来知之,怎不知煤炭有毒?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道:“王爷,煤炭有毒,烧煤取暖,乃速死之道。”

朱明心下便知是自己自以为是了。

这个时代的人当然也不傻,当然知道烧煤取暖。

但煤炭若是没有脱硫,燃烧起来就是毒气四散。

朱明道:“你说的没错,但本王有法子去除煤炭之毒。”

徐四平惊喜道:“王爷竟有此妙法?”

朱明笑道:“千真万确。”

徐四平好奇道:“王爷可否告知属下?”

朱明道:“这也不难思量。”

“木炭取暖,烧之无毒。”

“煤炭取暖,烧之有毒。”

“其中差异,实在毫厘之间。”

徐四平才思敏捷,略一思量,便道:“王爷的意思煤炭亦能以王爷所言之格物法,使之如木炭,烧之无毒,为民可用?”

其实古人也讲科学,圣人王阳明的心学流派就有格物之言。

即研究物体本身求得道理。

朱明赞道:“聪明!”

“煤炭中有一物质,曰为硫,遇火燃烧则剧毒。”

“若想使煤炭为人所用,祛除之!”

徐四平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什么。

“王爷的意思是如之前肥皂工坊的手法,祛除煤炭中的硫,即可为民所用?”

朱明点点头,“正是!”

一念及此,徐四平相当兴奋。

他少时家贫,也尝过冬天苦捱的痛苦。

如今王爷有办法烧煤取暖,说一句万家生佛也不为过。

徐四平能参与其中,与有荣焉。

朱明笑道:“府里预先筹备,正好小青山附近有煤矿,到时或可一试。”

徐四平稽首行礼,“王爷所行皆至善,百姓之福!”

朱明摆摆手道:“过几日咱们去小青山看看。”

“也不知张统领把他们操练得怎么样了。”

……

朱明在为瑞昌百姓谋福利之时,瑞昌的县尊大人周华庭也在千辛万苦“谋福利”。

当然,周华庭所谋之福利是为自己。

数九寒天的,周华庭冒着风雪赶到九江拜年。

九江同知周远志府邸。

周华庭恭恭敬敬奉上礼单。

门房瞥了一眼礼单,神色震惊。

莫说别的,单是这整整一千两银子,足以令他大惊失色了。

再一看落款,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有人求办什么要事。

原来老爷的族侄送礼来一年的孝敬来着。

自家人,又带着这么丰厚的礼品。

那待遇自然不一样。

府上下人端来一碗药味颇重的姜汤驱寒,又温水漱了漱口,便引着周华庭往后院去了。

路过外间等候拜见的众人,周华庭还面带自得,昂首阔步。

呵呵,爷爷就是牛!

你们慢慢候着吧!

几个绸缎外罩,身着皮袄的官员面带不忿,对他的插队之举极其不爽。

“什么玩意儿?”

“风尘仆仆,哪来的乡下土包子!”

“奸滑之辈!”

但也有识货之人压低声音劝道:“诸位慎言,此是大人的远房族侄,举人出身,前年补了瑞昌县令的缺。”

闻言,哪怕再有不忿,也不敢出言无状了。

毕竟那是九江同知周大人的自家人。

及至后院书斋,清净典雅。

院中有一水池,蓄金鲤五六头。

浅水游鱼,衬得素白天地,平添几分天机之活泼。

入室内,暗香浮动,暖室如春。

笔墨纸砚,书籍排列。

一应用具皆有不凡之韵味,端的是文人雅士之最爱。

此时,周远志一身儒衫,弯腰执笔,笔走龙蛇,泼墨生豪。

周华庭快走几步,长揖一礼。

“小侄给族叔拜年了!”

“族叔的字颜筋柳骨,愈发精深了。”

周华庭虽称族叔,实则论及年齿,周华庭还要年长一岁。

科举一道上,周远志的功力可比周华庭厉害多了。

周华庭千辛万苦才得中举人,当年差点如范进一样魔怔了。

后历经三次考进士不中,这才绝了上进的心思。

而周远志一路顺风顺水,万历年间得中三甲同进士,也不过二十出头。

少年得志,宦海沉浮。

周远志搁笔,打脸了周华庭一眼,笑道:“大冷的天,风尘仆仆赶过来,倒是难为你了!”

周华庭恭敬道:“想念族叔日久,碍于公务,不好擅离职守。”

“拢共有几天清闲日子,这不是到族叔府上叨扰了。”

周远志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不错,县父母任上就是要四平八稳。”

“好好干!将来未必不能高升!”

周华庭心中大喜。

这么多年侍奉父母一样的孝敬,总算有所得了。

他掏出一盒锦盒,奉给周远志。

周远志随手打开,却见一个精致物什。

淡紫典雅,暗香扑鼻。

材质甚是稀罕,周远志竟从未见过。

“族叔,此物唤作香皂。”

“由秘法调制,辅以十余种名贵香料。”

周远志把玩了一番,非金非玉,手感润滑。

尤其这暗香,很是特别。

他问道:“此物倒是稀罕,本官自诩见多识广,也从未得见。”

“莫非是从海外番夷传来的?”

周华庭道:“肥皂是瑞昌王府传出来的,此是香皂,加了不少香料。”

“此物洁净身体,洗涤污秽,有奇效!”

“瑞昌王府?”

周远志微微有些讶然。

毕竟他也曾听闻前任瑞昌王不幸染疫病故。

这任瑞昌王据说是个痴呆小儿,眼瞅着就要绝嗣。

周华庭似是猜出周远志心中所想,解释道:

“小王爷是个极聪明的,痴呆传言多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

周远志闻言笑了笑。

他把玩着香皂,幽幽暗香沁人心脾,眼中露出一丝沉迷的贪婪。

“此物价值几何?”

周华庭道:“据王府透露,此物需要多种名贵珍稀香料,却不好大量制备。”

“故暂时只是少量制作,用来送人。”

周远志闻言,将香皂放入锦盒,面露遗憾之色。

若不能大批量制作贩售,终究只是个新鲜玩意儿,却不能带来巨利。

当下也不以为意了。

周华庭对这位族叔的心思可谓清楚得很。

他当即笑道:“族叔,此物还有一种简易版,唤之为肥皂。”

“肥皂此物,其中并无增添香料,也有去污洁净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