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斐亹,俄而雨起。
细细密密,倒似春雨,却比春雨多了许多深侵肌体的凛寒。
谢思言的轿子到得国公府门外时,小厮径直开了角门,将轿子从角门抬了进去。有丫头传话说太夫人叫他过去一趟,轿子便一路被抬到了二门上。
早有衣冠周全的小厮撑了伞候着,甫一瞧见世子爷下得轿来,就迎上去遮雨。
谢思言体魄一向好,这细盐也似的小雨于他而言当真算不得什么,但去见祖母时总不好是衣发尽湿的,回头被他父亲知晓,是定要斥他失礼的。谢思言嫌小厮走得慢,一把夺过伞,一径入了祖母的院子。
谢老太太见他到了,指了位子让他坐下,问他今日怎生回得这样晚,这才知晓原来今日宫中走水了。细问了一回,谢老太太道:“今日叫你来,是想与你说,董家那边今日来为董佩议亲。我打算考虑考虑。”
谢思言即刻冷了脸:“孙儿不是已说了……”
“婚事自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我不过是告诉你一声。”
谢思言起身:“但孙儿已与了陆家信物,这也是祖母准了的。”他见老太太兀自慢悠悠喝茶,回身便走,“既是父母之命,那我问问父亲的意思去。”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回来,我还没说完呢,”谢老太太翻他一眼,“董家是为董佩跟你堂弟思平议亲。我何时说是要跟你议亲了?我不过谐谑一回罢了。急着娶媳妇就是格外不同,你从前可不是这般急性的。”
谢思言侧首;“祖母是不是还有旁的话要与孙儿说?”
“能瞧出这一层,表明你脑子里还没被淋进水,”谢老太太朝孙儿招招手,“过来。我前儿又去了趟陆家,见了那陆五姑娘,试探几回,怎么瞧怎么觉着人家对你无甚情意。你说你好赖也是跟人家青梅竹马,后头送了信物之后,你也三不五时地往人家府上跑,大抵也是跟人家姑娘见过几回的吧?殷勤也没少献吧?”
谢思言神色冷淡。
他祖母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瞧瞧你,一等一地会投胎,一等一地会长,一等一地会念书,万事顺遂,无往不利,睚眦必报、逮谁整谁也还是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被你爹按着头念书念成那样也没把头念秃,临了反倒在娶媳妇的事上卡了。你对得住你爹娘给你的那副好皮相?对得住你那投胎的技艺?”
“不过我今日叫你来,并非专为戳你心窝子的。我是要帮你的。”
谢思言默然。他幼而失恃,祖母确实对他颇多偏爱。
他才被唤起些陈年记忆,就听谢老太太继续道:“你也不必太过感动,我就是闲得慌,想让你看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谢老太太一笑:“等你忙罢北狄使团之事,我就将那陆五姑娘请来做客,届时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包她哭着喊着非你不嫁!”
在吴岱等人的游说之下,楚王最终答应了北狄的出兵之请。北狄使团以内乱愈演愈烈、须尽快止息为由,委婉催促国朝这边作速出兵。楚王也想尽快办妥这桩麻烦事,倒算是一拍即合。
楚王正拟着自西南调兵的旨意,沈惟钦忽至,出言阻拦。
“你懂什么,回去念你的经吧!”楚王冷然道。
自打他这孙儿上回在婚礼前弄出那么一出后,他就懒怠理会他。听闻前几日太后还想给他跟陆家女赐婚,也被他拒了,他先前分明还对陆家女颇有情意,也不知他在想甚。
他如今都不挑孙媳妇了,但凡是个女人就成,只要他孙儿能安安生生娶回来。
沈惟钦道:“祖父可曾想过将来要何去何从?”
楚王皱眉问他想说甚,沈惟钦神容愈冷;“祖父如今行事越加独断独行,朝臣如今多半只是私底下议论几句,往后呢?难道不会有人跳出来说祖父欲取而代之?祖父实则只是摄政,何谓摄政?代国君理政也。祖父做得好,是为他人做嫁衣,做得不好,更是叫人拿住了把柄。待祖父将来还政于太子,太子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置楚王一系于死地!”
楚王钤印的手一顿,眉头深凝:“你让我除了太子,索性迈出那一步?”
“不,我让祖父日后处处以太子为尊,内阁票拟的所有奏章,都给东宫那边誊一份送去,并且要让朝野上下皆知祖父对太子的无上看重与栽培。”
“啪”的一声闷响,楚王将手中金印重压在绢帛上:“你发什么疯?太子才几岁?他看得懂奏章?”
“祖父看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是襄国金印。襄者,辅弼也。是辅政,不是亲政,祖父须摆正自己的位置。祖父能辅政,是因既长且贤,深孚众望。若祖父继续这般擅专,非但有损声誉,还会让太子将来便宜行事。”
楚王倏而大骇。
是了,他若是在摄政期间落下恶名,太子将来不论如何处置他,众人都只会拍手称快,太子甚至可能都无需背负残害叔父的污名。
“你是说眼下对朝野内外做足姿态,以便日后以舆情给太子施压,让太子对楚王一系下不去手?”
“祖父目光未免太浅薄。祖父适才也说了,太子年幼,不懂政事,但祖父不让太子试试,又怎能让朝臣们深切体会到这一层?”
楚王了悟。太子不会归不会,但他不能不让太子尝试。不让太子尝试,又怎能让那帮朝臣们清楚明白地瞧见太子的无能呢。太子的无能只会愈加突显他的英明。又能博贤名又能给太子挖坑,一箭双雕。
“再说眼下出兵北狄之事。祖父一旦批了,那就是中了北狄的圈套。北狄此前也是内乱频仍,为何偏今番前来求援?据我所知,北狄汗王近几年握发吐哺、蹈厉奋发,北狄国力日盛,如此境况下,竟反而要来求天-朝平乱?”
楚王攒眉摆手:“此事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沈惟钦也未多言一字,作辞退出。
他立在殿外风口处,容色淡漠,目光跟瑟瑟秋风一般冷。
他早知楚王会在北狄之事上一意孤行,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点而已。楚王不听劝,那摔个跟头长个教训。
楚王一定觉着他给他出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实质上于他而言是一箭三雕。他倒要看看,适当放政于太子之后,谢思言对太子的管控是否会越加严密。
谢思言那日完全可以更早将太子救出,却偏赶在火势濒临失控时再抱出太子,显然是在让太子感受绝望。
人在濒死时迸发出的无助感与求生欲,足以在一瞬间对此刻共患难并施以援手的人生出深浓的信任与依赖。若这人还是太子那般的垂髫稚儿,那么这信任与依赖可能是坚不可摧的。
谢思言也是真狠,身临那等大火,自家性命都可能不保,竟还在算计。
不过北狄那件事,他不会让谢思言那样称心。
两月后,回到北狄的阿古达木前去迎接国朝派来平乱的军队时,发现来的竟是一群老弱残兵。不仅如此,国朝带去的刀枪也都是些将汰的废铜烂铁,先前答允的火器更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阿古达木大怒,国朝这边挂帅出征的北征提督徐如松却直斥他狼子野心,天-朝还肯出兵驰援已是仁德大度,随即祭出了他与吴岱等人勾结的证据,诘问他若非包藏祸心,缘何做这等阴私之事。阿古达木无言以对,后头态度大转,自称自己是受了汗王的胁迫才会如此,千求万求,要随徐如松赴京向天-朝请罪。
此事传回京师,群臣震惊。
多日未曾露面的咸宁帝这日亲临早朝,痛斥吴岱等人的背国行径,严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堂会审,务必让吴岱等人将与案的一干人等都吐出来。
群臣亦是激愤,却又不禁心生畏惧,皇帝如今饮食起居几乎都在思政殿,事事要人服侍,又不问朝政,不曾想竟对外廷之事了如指掌。不过吴岱一事做得隐蔽,皇帝又是如何得知的?厂卫如今的本事已这样大了?
工部如今正在重建青宫,给太子授课的地方改在了西苑。谢思言授课毕,就被咸宁帝召去了思政殿。
“此番谢卿居功至伟,朕竟不知如何嘉奖才好,不知谢卿有何求?凡朕能力所及,皆可助卿家得偿所愿。”咸宁帝歪在软榻上对谢思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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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辈分算错了,不是四世孙,是三世孙,等我改改。
看了重庆巴南幼儿园的事,简直深深震撼,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疯子……幼儿何辜。
我麻麻听说了这件事也是震惊得很,咬牙切齿表示如果在场一定要上去揍那个疯女人。
今年4月27榆林米脂县也有一所中学发生类似的事,也是恶性事件,死了九个学生,多数是女生,不过没有这次事件闹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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