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青莲(1 / 2)

笙歌 连城雪 2504 字 2022-05-23

古书上写, 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香远益清, 亭亭净植。

这是品德与人格秉性的理想高度。

但是太过于干净与美好的东西,究竟该不该存在?

那是一朵凋落枝头的花, 一曲戛然而止的歌,一场支离破碎的梦。

因为清丽而又不完整, 才叫人念念不忘。

一如只开一夏的莲花盛大的生命。

零落成泥, 满池留香。

二十五年前

坐落在南海迷人海岛的青萍谷,蝴蝶翩跹,随花漫布。

阳光播撒下来, 如同少女金色曼妙的曳地裙摆, 点缀着通透的绿还有炫目斑斓。

海风是少女飘荡的青丝,她低头悲伤低吟, 便有了波涛阵阵, 她转身倾城微笑,蓝天上白云朵朵绽放。

这里有着任是谁见了,都生生难忘的美丽。

然而,它还有一位神秘的女主人,守着自己的花园闭门独守, 让青萍谷成了面纱后的眉眼,无人一睹方颜,甚至对它毫无所知。

――

“小少爷, 您慢点跑。”

几个衣衫华美的婢女追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过了草坪,为首的粉衣姑娘见他跌跌撞撞,急的大叫。

小男孩边跑边回头哼:“我乐意。”

可爱的脸庞像个瓷娃娃,大眼睛忽闪忽闪,衬的脾气尤其任性。

但到底是孩子,没看到前面的路,一下子就摔得趴在了那里。

粉衣姑娘忙冲上去,刚要抱,就被柔美却暗含冷淡的女声阻止了。

“他乐意跑摔了就让他自己爬起来。”

女人杏眼微微上调,两抹淡眉,白玉脸庞被黑色秀发美丽的包裹起来,她有着不容忽视的绝美面容,但更摄人心的还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尊贵和高傲。

“夫人。”

婢女们都停止了脚步,变得规规矩矩,还偷偷的彼此看了两眼。

穆萧萧本来在赏花,此刻漠然看着儿子,对于他的失误和疼痛表现的无动于衷。

小男孩委屈至极,撅着嘴不起身。

两方僵持不下,忽而来了救星。

从书房里迈出个少年,他有着和女人极为相似的外表,星目雪肤,却没有女人的犀利和嘴角永远落不下的那种嘲笑似的弧度,如同七月的阳光,和熙温暖,一袭蓝衫翩翩公子的帅气模样。

少年走到小男孩前面,温柔的抱起来,细心拍干净他身上的尘土,还回头对穆萧萧说道:

“娘,你不要这样对待子夜,他这么小,多可怜。”

穆萧萧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款款而行,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花园的拐角处。

小孩子最受不了来自母亲的忽视,子夜原打算来找妈妈来玩,没想到又是这样,小心思微沉,泪珠积聚在墨黑的眼底,受不住,滴答滴答的就下来了。

少年心疼的用白皙手指擦拭他的小脸,闻言道:“子夜不哭,娘不和你玩,哥哥和你玩。”

穆子夜哭的更厉害了,稚嫩童音全是对自己不公待遇的愤怒和迷惑:“为什么娘喜欢楼月哥哥却不喜欢子夜……子夜好乖,是不是因为子夜长得不像娘?”

没想到他却无意道破这层忌讳,江楼月微怔了下,又哄他:“不是,不是,娘是个怪脾气,哥哥喜欢你就好了,不哭了,男孩子不可以哭,小心以后找不到老婆。”

小子夜还是抽噎,不好意思的趴在他的肩上,小声狡辩:“那我找哥哥,哥哥比老婆好看。”

江楼月呵呵笑起来,拍拍他的脸蛋,抱进了书房。

二十三年前

“哥!”

清脆的声音划破海天一色的平静。

素淡的小影子从沙滩那边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留下两排凌乱的靴印。

正对着茫茫水面发着呆的江楼月忽而侧过头去。

海风吹乱了他的秀发,蓝衣飘荡,如梦中伊人。

穆子夜颠着步子跳过来,仰着头边喘气边问他:“哥哥要离家出走?子夜也要去!”

江楼月微笑,蹲下身:“谁要离家出走。”

“夕暮阿姨说的,哥哥要去那个……额……秦城。”六岁的小孩好不容易憋出了这个陌生的地名。

“对呀,我想出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

“外面有什么好的,哥哥不许走。”

小鬼皱起眉头围着他转了两圈,嘟囔:“娘告诉我外面可都是坏蛋,哼,才没有家里好呢,哼。”

江楼月弹了下他的脑袋:“少胡思乱想,哥哥长大了,不能老呆在家里。”

“为什么长大了就不呆在家里呀……”子夜纠结,又突然间恍然大悟似的:“哦,我知道了,哥哥要出去找老婆了!”

“对,对。”江楼月忍俊不禁。

小孩儿放下心来,还一本正经的嘱咐:“那哥哥要找个可爱的老婆,子夜喜欢。”

“什么样叫可爱啊,小大人?”

“恩……”穆子夜琢磨起来,然后定论:“像照轩的小花似的。”

“傻瓜,那是猫,又不是姑娘。”

“哦。”他眨眨眼睛:“那带我去好不好?”

“你太小了,等你长的像哥哥这么大,哥哥再回来接你。”江楼月起了身,整平衣服,伸出手去:“走,哥请你吃饭,吃饱了我们还得赶着回谷。”

《控卫在此》

子夜悻悻,鼓着嘴巴拉住了他的手。

―二十二年前―

沾满墨的毛笔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呆的时间长了,过于饱满的墨水再也凝聚不住,合成一滴,啪嗒掉在了洁白的宣纸中央。

穆萧萧回过神来,抬起纤长的睫毛,看着窗外花树锦绣的春景又有些走神。

突然,一个小脑袋倒吊着出现在窗口,长发顷刻垂泻下来。

穆萧萧愣了愣,教训道:“子夜,不要捣乱,快下来。”

小孩儿利落的翻身进了书房,精致靴底落在地上,静寂无声。

“又来折腾什么,不好好练功读书。”

“我都做完了嘛,来向你请个安。”穆子夜大摇大摆坐上了一旁的太师椅,拿起茶杯像模像样的喝了口。

他天资聪慧,学东西的确是比同龄人快上几倍还多,穆萧萧放下拿了一早晨还徒劳无功的毛笔,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问:“你有什么事求我?”

女人太聪明果然可恨,穆子夜暗自撇撇小嘴,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娘,你想哥哥了吧,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看什么,他那么大了,就该在外面历练几年。”

眼瞅着希望落空,穆子夜说了实话:“可是我想哥哥……”

穆萧萧不易察觉的笑了刹那,转身从书堆里拿出本北派的剑谱:“你若是把这个练好,我就带你出海。”

话还没说完,穆子夜一把扑过去抢了书就跑没了影子。

穆萧萧轻轻摇头,她开始隐约觉得子夜比起楼月继承了自己更多的东西,那些性格上说不清是促使成功还是导致失败的极端萌芽,已经在他身上悄悄生长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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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像是春水流淌过的古铜镜面,以暧昧而模糊的色彩,折射出了世间百态。

它是美丽的,你甚至还未能明白这美丽从何而来,就已经被一击即中,深深的将一个城市刻进了骨子里,为它涂抹上或是幸福或是忧伤的水彩。

经过秦城的人,都是有了故事的人。

因为它的高阁江水,舞袖清弦,本就是一场最为惊心动魄而又无形无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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