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经商若不找个背景强硬的靠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官买行头是最好的例子,晋南的蒲解商会之所以还能混的走,不过是仗着张四维、王崇古的余荫而已,但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有些镇不住了,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范家欺负到头。
周承允此前回晋南,除了处理自家还有商会的事务,在晋南拓展毛衣的销路也是其一项任务,毕竟晋南富庶,又是自己的地盘,可不能闲着,所以哪怕天气转热,毛衣还是随身带着的。
耿如杞、张鸿功和贺瑞三人的智商都没问题,见了这等兼具保暖、透气、轻薄的衣物,哪里还会不知道此物的前景,有了涿鹿商社的干股,相当于是送钱给他们,怎会拒绝。
贺瑞初进官场,对钱财的重要还不太清楚,有些清高,对这干股还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另外两人眉头都不皱地收了,他要不拿说不过去,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
“多谢大人仗义直言。”周承允拜谢道,他说了这么多,要的是贺瑞的这个态度。
“周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放心,这些奸商,且容他们再猖狂几日,等时机成熟,自然不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贺瑞眼里闪着寒光。
周承允适才所言,他已是信了,虽然目标不是他贺瑞,但也不能忍,今天这是涿鹿商社的护卫实力强,要是不敌土匪呢?贺瑞想想都不寒而栗,他可不相信土匪们会心慈手软,只杀涿鹿商社人而不杀他,更不可能一听他的名号放过他。
“定国!”贺瑞收拾好心情,转而和颜悦色地问李定国道,“这里完事儿了么?我可是急着赶路啊。”
“大人稍等,再有片刻,也差不多了。”李定国回答,又接着劝解道,“大人不必如此着急,过了鸡鸣山,是保安境内,大人算是到任了,我们也算回家了。”
说到这里,低着头的李定国皱了皱眉,挖空心思地想了这么一小会儿,接着说道,“对了,祝大人造福乡梓,鹏程万里。”以他的学识,能想到这么两个词儿,已经算是不错了。
“呵呵,定国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贺瑞笑道,接着大有深意地看了周承允一眼,“嘿嘿,不能不急啊,周公子,希望你说的那事儿,没有虚言。”
“郑小弟和定国兄弟我都信得过,相信他们不会诳我。”周承允答道。
“即便夸大些也不打紧,只要真的不那么耗水,哪怕打两个对折也很了不起了。”贺瑞说道。
李定国心思单纯,除了武事,其他向来不太关心,听他二人打着机锋的话语,实在摸不着头脑,干脆鞠了一躬,自己退下忙活去了。
却不知贺瑞与周承允二人的这番莫名妙的对话,全因他而起。
在涿鹿山是再不管农事,李定国好歹以前也是种过地的,自然知道亩产千斤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在尚未得知此事的周承允面前,哪里还矜持得起来,回保安的路,抽空把这事儿给说了。
如果说包括李定国在内的涿鹿山诸人,面对如此高的亩产量是惊喜的话,那周承允闻听此事后,是欣喜若狂了,汉人自古对土地和粮食有种根深蒂固的眷恋,商人也不例外,发了财也要回家乡置办田地,兴修宅院。
一亩地能出这么多的粮食,已经突破了周承允想像的天际,再三从李定国,还有李智那里得到确认后,走路似乎都飘了起来。
周承允的异常,自然被贺瑞发现了,稍一打探,知晓了原委,当然,周承允也没想瞒他。
涿鹿山里有亩产千斤的粮食?这消息当时震得贺瑞说不出话来,说实话,一开始他是根本不信的,但看周承允信誓旦旦的样子不似做假,又半信半疑了起来。
贺瑞心头一片火热,自己即将执掌一州大权,有了此等神物,难不成是天眷顾?
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贺瑞觉得,这亩产哪怕掺了水分,但只要能有五百斤,不,两百多三百斤也足够了,最关键的,是它耐旱,若真了千斤,那还不功神农了么?
若在保安州大力推广此物,产量只要过得去,那自己的政绩还不杠杠的,大明各地官员的考核,特别是在非边关之地,首重农桑,次为教化,粮食产量只要来了,赋税不会少,考评的成绩怎么也不会差了,说不定任期一满,还能藉此往继续走呢。
等恩师做了宣大总督,这种高产耐旱的粮食推广开来,也必将成为他的助力,是那内阁成员甚至首辅,也是可以想一想的了。
自此,原先那个时刻保持风度,意态悠闲的贺大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停催促李定国他们加速赶路的贺知州,他们一行人能这么快的赶到鸡鸣山,多半还是贺瑞的原因。
“贺大人,周大哥,可以赶路了。”嗒嗒的马蹄声,李定国来催促道。
“这走。”周承允与贺瑞相视一笑,翻身马。
但见周围的地面添了不少新土,袭杀他们的土匪,不但战死的被埋了,是侥幸活下来投降的,也没逃过最后那一刀,一样被埋于地下。
不是李定国他们残忍好杀,实是这些土匪秉性不好,哪个手没有索命冤魂,放了他们是纵虎归山,带回涿鹿山吧,还是那个问题,怕他们带坏山风气,而且现在山根本不缺洗羊毛的劳力。
周承允本来还有些担心,生怕旁边这位读圣贤书的一州长官,对李定国他们如此行事不满,哪知贺知州了马,脸笑容不变,对周遭这些新土浑如不见,口一声轻叱,率先打马前去了。
看来这位贺大人,也不是一个迂腐之辈,不,确切地说,是一个颇有城府和手腕之人,周承允心暗叹,挥了一下马鞭,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