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八年,黑木崖下人头压山乌黑一片密密麻麻。
山下,参与讨伐日月神教的武林人士扎营已待山上日月神教内部虽已加派人手,但却始终是人心惶惶。
东方不败并未与徐哲一道。
这是一件密室无窗无风房间并不算大,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以及四把椅子。
这四把椅子只有一把被人所坐。
密室内并未点着油灯,而是燃烧着数个火把,照的室内亮如白昼。
蓝衫男子静坐于室,其神色平静,指尖圆润白皙,轻晃手中酒盏微抿一口不动声色。
东方不败的身前正站着数人仔细瞧去这些人分明都是日月神教的高层众人。
这些人对着东方巨巨可谓是煞费苦心的苦口婆心。
“左使啊你看这任教主真的是太玩闹了”
“是啊左使,我们都知你感激于老教主的知遇之恩,对任教主爱戴有佳,但当下局面实在是”
“左使,如今局面,我日月神教恐怕不保”
“呸!”这说着丧气话的老者话音未落,一虬髯大汉童百熊便恶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继而转头粗声粗气道,“东方兄弟,不是我们不讲义气,但任教主这些年来做事实在荒唐,大家都是在日月神教待了数十年的老人,弟兄们个个有气力拿刀下山崖,和山下那群正人君子杀个血流痛快!但这这这”童百熊在嘴里嚼了半响,恨的说不出话。
一人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但此番场景,实在并非必要之景啊”
东方不败并未打断这些人,他的面色平静极了,仿佛眼前的不是些壮年大汉、须白老者,而是这室内只有他一人,正静坐于宁静月下,静静品酒一般。
良久,你一口我一口的声音渐渐匿了。
听到这阵声讨声去了,东方不败这才放下酒杯,凤眸一抬,淡淡一扫,不闲不淡的说了一句:“都说完了?”
这反应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童百熊干巴巴的说了句:“说完了”
东方不败的食指关节轻轻扣着桌面,面上多了几分模糊不清的笑意,问:“所以,你们的意思是?”
众人面面相觑,死寂一片。
突的,又是童百熊起的头,大汉猛的抱拳跪下,气重声粗道:“教主自私自利,不顾大局,任性妄为,已然失道,东方兄弟胸怀大略,文武双全,还请东方兄弟上位!挽我神教危机!”
众人齐齐跪下拱手,道:“东方左使胸怀大略,文武双全,还请东方左使上位!挽我神教危机!”
数人齐呵之声气势熊熊,声中内力深厚,如此齐声呵来,火把明焰颤动,空气波纹荡漾,就连密室的墙壁,都仿佛跟着抖了一抖。
此言此语此景,只要是个男人,心中也会免不了的生出几分激动豪情!
然而,东方不败的神色,却仍然是淡漠如斯的。
众人偷偷瞄了眼东方巨巨,瞄一眼,再瞄一眼,却怎的也无法从这人的脸上分析出什么。
这这这日月神教中的将近半数的高层,都齐齐跪在在这儿请着这人篡位造反了,这人怎么还摸着酒盏这么淡定啊!
“那。”
东方不败唇一启,声一出,众人便登时定睛瞧去。
东方不败细眸微眯,或多或少,或长或短,视线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稍有凝固,这般将在场众人一一看了一遍,才道出下文:“那,假设我当真上位,你们又将任哲哲置于何地?”
“这”
这个不难!我们早都想了好多法子啦!
“杀了?”
“废了武功,建个屋子,好吃好喝养一辈子。”
“毕竟是教主之子,只可惜是个扶不起的”
“不如”
一白须老者起身道:“待左使当真成了教主,这任教主如何处置,不还是全凭左使心意?左使与教主的数年情分,众人都看在心里,多年以来,左使心疼教主,宠着教主,也没几人多说,若不是如今如今唉,这日月神教的教主,任哲哲是当真当不得的,如今诸位欲助左使上位,实在也是任教主太不成器啊!唉!唉!唉!”
老者连叹三声,对任哲哲是真的期许过的,当初期许多大,如今失望就有多深。
而这边被众人批判着的任哲哲,正在那头的房间里,与叶枫晚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以“任哲哲”的身份而言,任哲哲唯有在东方不败与面具行舟两人眼前,是放得开性子的。
恩,也就是那刁蛮任性挑剔至极的纨绔性子。
东方巨巨不用多说,自小陪着“任哲哲”长大,而这行舟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当着行舟的面被巨巨抱着揉着,里子面子全都掉了个一干二净,手动心累。
而如果抛开任哲哲,单作为徐哲此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徐哲吊儿郎当的翘着腿半靠在床上,衣衫半穿半脱,墨发随意散着,明知身边无人监视,也是多嘴了一句:“行舟,我现在与你说话,四周有能听见的人吗?”
叶枫晚回答的很快,他早已习惯了以“行舟”的身份与“任哲哲”相处。
恩,其实偶尔看着小哲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互动,还是蛮有意思哒。
行舟叶枫晚,装模作样的感知了一番,假正经的回答:“并无。”
徐哲托着腮,眯眼笑了:“行舟,你说等武林众人攻上来了,东方左使会对我出手吗?”
叶枫晚:?!!!
这话是二少万万没想到的。
“东方左使?”这语气少见的迟疑极了。
徐哲眨眨眼,已然长开的面容风姿精绝,此时那挑着眉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是勾人啊不,好看的让人几欲不敢直视。
叶枫晚曾经也是分外苦恼的。
叽,虽然他还是一眼便能认出这人是小哲,他也自认不是个在乎容貌美丑的,但是小哲小哲小哲小哲他
这人怎么越长越好看了呢!而且这好看的程度程度
完全过了头啊!
也就是仗着带了个面具,又日夜陪伴在徐哲身边,数年下来,叶枫晚才多少对这脸有了点免疫能力,但总是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一两个表情,还是能让人的心中瞬间震的失神。
叶枫晚的脑中回放着徐哲的笑。
徐哲就又笑意盈盈的开口了:“怎么,莫非你真的以为,我与东方左使之间亲密无间了?”
几经心塞的叶枫晚:“”
难道不是吗?!
他看那个左使不爽很久的理由,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莫非啊!
“哈哈。”徐哲放声笑了,今日他的心情似是极好,笑的尤其多,“东方左使是万万不会杀我的,甚至伤我都不舍得,但除此之外,可就不好说了不过无妨,反正日子也没剩多久了,待那群武林中人一路过关斩将,破了陷阱,闯了阵法,走到我黑木崖顶时”
叶枫晚的胸口突然一阵心悸。
他几乎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一切就结束了吗?”
徐哲怔了半分,笑意缓缓收敛。
流动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成型。
徐哲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唔行舟,跟了我这么些年,觉得累了吗?”
叶枫晚,不明真相的找了我这么多个世界,累了吗?
叶枫晚似有所觉,面具后的眸子颤了三分,快速的摇了摇头:“不累。”
“恩。”徐哲极其缓慢的回了一声,对叶枫晚招了招手。
“行舟,过来。”
叶枫晚大步迈到徐哲身边。
徐哲盘腿坐在床上,拉了拉散到胸口的白衫,将胸前的头发揽到身后,又对叶枫晚招了招手:“再近点,坐在床沿,平视我的眼睛。”
叶枫晚:“”
叶枫晚可耻的不动了。
任性教主模式我不高兴就生气徐哲,板起脸呵道:“行舟!”
叶枫晚一本正经:“教主,尊卑有别。”
啧。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爱假正经。
于是徐哲也跟着讲起了正经的道理:“我要小声交代你些事情,你不靠近些我怎么好说?再说,之前我困了懒得动弹,你直接抱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多嘴?”
叶枫晚心里也纠结啊,他磨了磨手心,道:“请教主戴上面具。”
徐哲表情一怔:“”随即顿时乐了,白皙修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调侃道,“嘿,看了这么久,你还不习惯?你说,若是我突的从天而降,衣袖灌风,再来个眸微抬、半遮脸,会不会也起到什么满场俱静,众人失神的效果?”
徐哲边说边脑补,但才脑补了三分不足,便猛的浑身一抖,狠狠摇了摇头。
这这这
好无耻的作战手法啊。
明明可以靠武力,我作何要靠颜值
见叶枫晚的身体愈发僵直了,徐哲也不逗他了。
这种明知对方是谁,却仍将最真实的自己掩盖,继而以虚假的身份共处关心着的处境
如果当做是角色扮演,其实还蛮有兴趣的哦?
闷骚冷面贴身侍卫任性傲娇任小教主什么的?
徐哲声音低了几分,道:“来,讲正事,最少七日,最多十日,按照目前的布置,武林众人定然能攻上我黑木崖,到时,若是你就若是这种情况,你就再若是教内的家伙也趁机插了一脚,你就这般懂了吗?”
两人的距离近极了,哪怕徐哲将气息压的再低,温热的鼻息还是不可避免的喷洒在了叶枫晚的侧颊,温了他冰凉的面具,入了他圆润的耳廓,进了他滚烫的血骨。
面具后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眨了眨,叶枫晚感到了几分难言的燥热。
小哲的鼻息太热了
而且
如果是这样
哪怕两人心中有数却互不相认
这般可以分享秘密放心交代事情的共处
与前几个世界相比,简直甜蜜的都要让人哭出来了好吗!
叶枫晚突的有点心塞,他的要求不知不觉已经低到了这种地步
那头,东方不败突的问了一句:“你们觉得,我们此刻在此地谈论的这些事情,教主是否知晓?”
我们此刻谈论的这些事情,教主是否知晓?
无需多言,由面及心,只是扫了一眼,东方不败便知,众人对他的这句话是嗤之大笑的。
东方不败晃了晃酒盏,香味浓郁,酒液清澈,入口却是辛辣至极,呛的人忍不住抿唇眯眼。
哲哲啊
哲哲的脾气是个倔的,自数年前险些去势之后,任哲哲与他之间,始终是不可避免的有了隔阂。
若无那行舟,这隔阂,在不知不觉间或许也去了。
但正是有了这行舟,有了这罕见的、真正又入了任哲哲之眼的人,这隔阂虽是越来越薄,却始终是薄不可破。
东方不败想到了任盈盈。
前些日子,徐哲早已派遣向问天暗中带走了任盈盈,走着日月神教在黑木崖内修的山道,秘密离开了日月神教。
东方不败本可以半路插手,将任盈盈这张牌抢过来,但他最终没有做。
东方不败笑意微展,笑问:“你们觉得,教主任哲哲是个怎样的人?”
这话一出,这会连观察众人的脸色的功夫都不用了,这任教主是个怎样的人?这些人站在这里,对他说这些话,还不能体现他人眼中的任哲哲是个怎样的人?
东方不败笑着摇头,神色突的淡了三分:“也罢。”
完全get不到左使方才想讲什么的众人登时眸光一亮。
“左使的意思是”
东方不败扫袖而起,眉目高挑,锐意逼人,笑意张扬。
“我的意思?待解决了崖下那群杂碎,诸位自当会晓得,我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