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水里怎么会有蛇呢？

沈清霜和慕容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沈清霜正弯腰想潜入水中一探究竟，手腕却被慕容合抓住了。

“衣服……”慕容合指了指岸上。

沈清霜微微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先微微红了脸，掠水行至岸上取过衣衫飞快穿戴好，也不看慕容合，直接俯身没入了泉水中，顷刻不见了踪影。

待眼前人影消失，慕容合才后知后觉想起点什么：沈清霜……会水？潇儿生在北方，从来不习水性，莫说是潜入深潭，即便昔日在汤池，连游上几圈都是做不到的。潇儿……沈清霜……慕容合眉头深锁，紧紧盯着尚存涟漪的水面。

没等她想通个中缘由，哗啦一声响，浑身湿漉漉的沈清霜冒了出来。

“怎么样？”慕容合只得收了心思，敛起心神。

“潭底有个洞，不知通往何处。方才那蛇……料想应是从此处而来。”

两人被困崖底多日，终于得见一丝可逃出的生机，沈清霜虽还是一贯冷静淡漠的模样，眼神中却早隐藏不住透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慕容合却是五味杂陈。

纵然崖底生活清苦，但若能和相爱的人朝朝相对日日相守，这苦也便成了点缀，甚至甘之如饴，有着常人难识的乐趣。可，你一心想留，别人却是执意要走，她的走不为别的，却是为了旁的人……不能算旁的人，那是她的夫君，更可能是她的爱人。

慕容合咬了咬牙，此刻她心中已然把沈清霜认定为洛熠潇，看陆煜捷便有如情敌，不咬牙切齿才怪！

枉我昔日待你如兄如弟，你便是这么回报与我的？

沈清霜不知道片刻功夫慕容合早千回百转，闪过了不知多少道心思，但见她脸色凝重，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又发红，薄唇抿得死紧，拳头都在身侧不自觉握成了拳。

沈清霜下意识回想了下，自己方才可是有什么惹人不悦的举止或是言论？

细想无果，沈清霜干脆开口问道：“慕容姑娘可是有事？”

慕容合被她唤得回了神，定了定神，咧开嘴笑笑：“没有，好好的哪里会有事。怎么了，方才我没听清楚，清霜可是说找到了出口？”

沈清霜轻颔首，答得保守：“还不甚确定。”

“我们便去瞧瞧罢，只是……”慕容合面上露出一丝犹豫，悄悄打量沈清霜，却不继续向下说。沈清霜见状，问：“怎么？”

慕容合等的就是她这一问。

“我自小生在北方，不识水性，岂料如今天意弄人，逃生的洞口偏偏在深潭底部，可，如何是好呢？”

沈清霜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当下愣了一愣，半响问：“半点不识？”

“不识。”

这就麻烦了，难不成还叫我把这潭里的水抽干吗？

慕容合早预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故意把眸色调暗了些，头微微垂着，声音压低：“清霜先走吧，莫要管我了……”

慕容合本就生了张童叟无欺的脸当年便是这张脸骗尽身边人，更骗得洛熠潇丢了性命再加之她身形纤细，眼下立于这深潭之中，大半个身子被泉水打湿，薄薄的纱衣贴在身上尽显柔弱，风一吹瑟瑟发抖，真真一派楚楚可怜相。

叫沈清霜如何能把她一个人丢下呢？更何况，当初若非是为了救她，沈清霜压根就不会坠落悬崖被困崖底数日，如今若真如慕容合所言自己只身离开，当日情形岂不显得滑稽可笑？

沈清霜垂目思忖，半响问：“我看慕容姑娘轻功极佳，想来内功应该也不弱，水中闭气自当不在话下。”

“我不……”慕容合下意识就要否认。

“不知可闭气多久？”

“……一炷香？或许一盏茶……我从未试过……”慕容合垂头耷脑，绞尽脑汁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阻止她们今日离开：“万一连一盏茶都难以坚持，岂不是，要溺死在这深潭之中？”

“无需一盏茶，我方才去探过，若那洞真可通向崖外，游进后稍许便可出去。如若不是出口，路不通再折回，一炷香亦足够。”

我为什么要说一炷香？！

“清霜，其实我……我惧水……”

沈清霜看了眼她整个浸在水中的下半身，慕容合讪讪地笑：“呵呵那个，这毛病时好时坏，我也拿捏不准，万一刚好在水中时发作……”

“有我在，”沈清霜再看了她一眼：“慕容姑娘无需如此担忧。”

有我在……我在……在……短短三个字，却在慕容合心里荡起了不知道多少圈涟漪，比眼下潭水中一浪盖过一浪的波纹都要多。有你在，对，只要有你在我可以什么都不怕，真的，潇儿，我只要有你就够了，足够了。

慕容合手腕一痒，有截冰凉却柔软的东西缠了上来，她低头去看，沈清霜正好在衣带的末尾处打了个漂亮的结。目光上移，另外那头正牢牢的拴在她自己手上。

“万一水流湍急……”她似是想解释一下，却半路停了，只道：“这样的长度，应当不会制约你行动。”

慕容合心中欢喜：“清霜可是在为我担心？”

沈清霜没作答，反问：“慕容姑娘可准备好了？”

慕容合心道：我就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她不愿离开，自然千百个不情愿。

沈清霜却无需她作答，纤腰一弯，再次没入了水中。慕容合只得尾随而入。

慕容合内功深厚，水中闭气其实并不在话下，却还是不由自主抓紧了缠在腕上的、另一头紧紧拴着沈清霜的纱衣。若是能这样牵一辈子……即便此刻真溺死在这湖里……

沈清霜回了回头，正好撞上慕容合抬起来的幽幽目光。

视线相接，沈清霜划水的双臂停滞了下……只是短短一瞬，或许一秒钟都还不到，便很快转了回去。

诚如沈清霜所言，潭底洞口果真不远，两人很快游了进去。甫入洞，水流平缓，与潭中并无二致。慢慢地，水流一点点变得湍急，慕容合开始觉得费力起来。

沈清霜像是有所察觉，再次回身，望向了慕容合。

水中无法开口，慕容合却能看懂沈清霜想问什么。

她摇了摇头，咧开嘴无声地笑：我没事。

沈清霜轻轻颔首，手拉住维系两人的衣带，不轻不重的扯了扯。慕容合突然心中平和，入水前的不安，甫入水的躁动，全奇迹般消失不见了。

沈清霜早又重新留给了她一个清冷的背影，慕容合痴痴地看着，没注意到逐渐湍急的水流在达到某个高峰后猛然放松，片刻，周围突然开阔起来。

沈清霜加快了游水的动作……慕容合敏锐的感觉到：这水，已然和深潭中的不同……她们这是，成功出来了吧？

果然，水面越来越宽，头顶越来越亮，慢慢地，慕容合竟然能够浮出水面了。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接着止不住狂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