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全部四个百人方阵,仅仅开了三轮铳,也就是说,在仅仅射出了一千两百多发铳弹之后,这些让各路明军闻风丧胆的八旗骑兵们就呜呼哀哉了。吉庆勇胜的轻松,也一时想不明白,就八旗的战斗力而言,还不如欧洲三流骑兵队伍,一股脑的往前冲,指挥军官没有使用任何战术,在步军列好阵势的前提下,就像是一群没头苍蝇,狠狠的往阵势上撞。
事实也是如此,后金骑兵所到之处,无不是杀戮、抢掠,同时,空中还会充满了肆意的嚎笑。
相对而言,大明军队的士兵大都来自农耕文明的农家子弟。惯用锹犁的手和伺弄庄稼的劳动方式使他们乐于安享现态,原始人应有的暴唳之气已退化得一干二净,你要他们二话不说操起刀子就和后金骑兵拼命而毫无心理障碍,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虽然明朝军队的总体人数占优,在武器装备上有压倒性的优势,炮兵部队的大将军炮、虎蹲炮、佛郎机炮射程远。威力大,骑兵部队又配有火统,步营则拥有大量鸟统和多管火枪,并且在冷兵器,如长刀、矛、槊、弓箭等打造上,锋利和抗击打强度、耐度和韧度上均远胜后金,防护器具中的铁甲、皮甲在数量上也远超后金,但决定战争胜利的走向绝对不是仅仅只有这些,还有一样东西。这样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它的名字叫做:“气”——战斗的勇气、战斗的士气、战斗的杀气!
明军军队里是有很多兵油子的,这些兵油子并不是怀惴着保家卫国的崇高理想来参军的,对他们来说,当兵只是一份职业,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职业,到军队中来。就是为了领那每一个月五钱银子的生活费,犯不着一上阵就玩命。
但毋庸置疑的是。明军军队中也不乏那种素经训练,上阵有进无退的悍兵,如这次全部阵亡的九边边兵、川兵、浙兵等。但就整体实力而言,其战斗力比后金军队就差得多了。
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各部战争中形成了兵民合一的八旗体制,以旗统兵,八旗旗主对旗内兵民拥有绝对的权威。生杀予夺。因而八旗组织就具有极强的凝聚力,收敛力,使得努尔哈赤指挥起军队来得心应手,如臂使指,“虽将百万。可使合为一人也”。这样的队伍,在战场上冲杀起来当真纵横驰骋、毫无畏惧,其结果将是无往而不利!在明君眼中,后金作旗骑军就是一支充满了战斗的勇气、战斗的士气和战斗的杀气的劲旅。
而在金乡军眼中,尤其是在金乡军第四军眼中,这些人简直就是没有大脑,只知道好勇斗狠的一群强盗。作为海盗出身(虽然大家从来不明着这么说)的金乡军,不是小巫见大巫了吗?连做强盗都不如自己,害怕他干啥?只是当年金乡军辽东设立商馆失败,自己曾经被后金八旗兵打败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刻意去遗忘,留在所有金乡军心里的,除了大明人都有的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外,还有更深的一层复仇意味。
辽南这边金乡军以绝对的优势,几乎是屠戮的场景,震撼着所有在场还在继续向前冲锋的正蓝旗披甲士们。这些“业余”的作战部队,虽然战力不比后金骑兵,但是韧性极大,在看到骑兵全军覆没后,在十几名白巴牙喇的带领下,竟然也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
此地虽然明面上是东江军的统治领域,但是此刻的辽东,谁又能严格限定?东江军、后金军,布防早就混乱不已,而且此时的边境防守,简直如筛子一般。这里看到后金大队人马,一点也不稀奇。
而此地向北一百五十公里,辽东永宁。此永宁非四川永宁,而是在去年(1627)被东江军收复的辽东失地。由于东将军经济拮据,缺衣少食,此刻的永宁,只有大约一千人。在永宁西南边三十里,靠海的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在几年前就悄悄的建起了两座样式古怪的城堡,所有人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里,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荒僻了。这里的地理环境、人文环境还有历史大事发展,都符合金乡军的要求,所以,这里也是一处城堡链,区别在于,这个城堡链规模稍微小了点,只有两座。但是依然驻守了五百多金乡乙级卫戍部队。这里的金乡军,根本不清楚作战任务,只是晏大人安排,大家都认为有道理。大家还没有换装金乡“二八”式火铳,只有少量的八磅小炮,列装的两百火铳兵,手中拿的是改造自鲁密铳的金乡铳,再配备了大约三百人的白蜡杆枪兵。这是金乡军陆军早期的装备形式。
不知为何,在这种穷乡僻壤,东江军竟然驻扎了一只千人队伍,虽然不知道金乡军的所在,但是观看这支队伍。让金乡军们也感觉到了他们的与众不同。因为此刻驻守在永宁的,竟然是一支浙兵队伍!手里拿着和他们一样的白蜡杆长枪。
最近这里曾经经历了几场小规模的摩擦了,因为靠近沈阳,这里总能够见到八旗骑兵。而驻守的浙兵兄弟们,并没有害怕,每次预见骑兵劫掠。都勇敢的站出身来,抗击外辱!但是没有得到晏大人的命令,虽然只是乙级卫戍部队,但这些视军功如生命的基隆汉子,见到友军伤亡惨重,是不得不出手的。还好,最近终于等到了命令!
八旗兵因为马匹数量充足,士兵骑术精湛,他们在战斗中倏来倏去。来如雷,去如电,电闪雷击,以极快的速度予对手杀伤,他们虽然没有明军的枪炮、火铳,但他们的攻击太快了,往往在明军换弹换药之际就“刃已加颈”。就是这样一支既精于骑射,又长于搏杀。还凶悍无情,而且数量还相当庞大的军队。东江军能有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去跟他们争锋?!
这一天,在强大的后金骑兵面前,东江军浙兵统帅,年仅二十五岁的戚元功失败了。他的副官金先勇浑身鲜血,身中十四矢,被射得如同一个刺猬。死的极为悲壮!这对戚元功的打击非常大。他是戚家军第二代领袖大将戚金的长子,自从父亲去世后,不愿再固守定远。拉起一部分队伍奔向了更有朝气的东江军。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曾经认为固若金汤的永宁,就这样落入了后金手中。
下级官兵死伤不计其数。城中百姓惨遭屠杀,那些老弱病残孕者均无处可逃,干脆就从城上往下跳,死伤遍地,哀号于城下,不忍目睹。这种场景,只有几年前在萨尔浒外见到过。
不过,这仅仅只是永宁大战的序幕。
一场异乎寻常的惨烈恶战随即开始了。
自己能够不堕浙军的威名吗?望着眼前只有不到七百人的队伍,全都是步族,没有战车,没有熟悉的鸳鸯阵,只有手中的白蜡杆枪,而对面杀将过来的,是近年来屡灭不止,战力惊人的八旗骑兵,汹涌的杀向自己。年轻的戚元功深深的陷入了绝望。
川军和浙军号称明朝的两大劲旅,戚元功还记得,当年出征萨尔浒前,川刘将军曾经放话:“若得两三万川军,俺可以独挡奴酋!”,而浙兵更是祖父戚继光严格训练出来的一支铁军,这支铁军,代代相传,无论是在东南抗倭还是在蓟北镇守边地,均屡建奇功。万历三大征中,每当敌我双方的局势僵持不下,或者明军已现败相,但只要浙兵出现,战场形式立刻改观。
可惜,当日,川浙军团赶到萨尔浒时,大战已经结束。
从此,这支部队被作为机动部队驻扎在辽阳城外。
川兵带队的指挥官是年近七旬总兵陈策,川兵中最强悍的石柱白杆兵由女英雄秦良玉的哥哥秦邦屏、弟弟秦民屏率领,浙兵的带队指挥官是副将戚金。
游击周敦吉大呼道:“事急矣,请直抵沈阳,与城中兵夹击,可以成功。”川浙军团虽然都是步兵,但其严整的军纪和求战求胜之心,使他们仅用一天的时间便神速的赶到了沈阳城不远的浑河边。但还是来晚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沈阳城的失陷竟会如此之快。
当沈阳失陷的消息传来,他们震惊了。
救援行动转瞬成为了泡影,部队在浑河南岸停了下来。
军中高层将领集中在一起,召开临时军事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