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出了这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老太太为首连连道谢,“实在是感激您。这位姑奶奶坐了老半天不肯走,直说是我们家姑娘有意坏他府里名声。这姻缘的事天注定,若非有您出面,恐怕不能善了。”
妇人说话絮叨,难为六王肯敷衍,又陪着坐一阵,下衙的南风得信到家来,扎扎实实行了礼,“给王爷请安,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了,六王笑笑叫他起来,“没什么大事,受人所托来找宋姑姑借些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坦坦荡荡,英俊的眉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太过坦然分明,令人升不起一丝丝绮念。
月上柳梢,薄雾缠绵。南栀从抄手游廊过来,带着满身的月光,浸的眉眼格外婉转,鬓上的珠花微微晃动,击打在六王心口,酥酥麻麻长久挥散不去。
六王见她来,扬起笑意,“冒昧而来,叨扰府上了。但小七嘱托我的事不敢不办,说你有几本珍藏的游记,托我来借,她说了只看看,必定还回来!”
若是借口,也未免太冠冕堂皇,只是七公主曾经私吞她藏本,委实信誉不好,想来怕她不借,特意请了六王做和也不是不可能,可她没那么小气,“七殿下说的孩子话,您还当真。原先就允诺要给她讲的,没想到竟出了宫,倒是我失信在先。正是好学的年纪,爱看书是个难得的好习惯,不过几本书,原也不值当什么,还累您特意跑一趟。回头我再找几本她往常爱看的,请您一齐捎去。”
六王笑意盈盈,“那我先替小七谢谢你。”
裘姑奶奶来闹的那出,南栀也晓得了,更多亏六王的仗义相助,一场干戈化解于无形,她心里感激,忙道,“是我该多谢您!救我于水火。”
他不是个容易动气的人,刚才却不知道怎么就火冒三丈,听她这样郑重其事来道谢,反而有些不自在,他想说没什么,举手之劳,可是话没出口就觉得不好,还是老太太叹口气,心里一阵不如意,“好端端的一桩婚事竟是这样了结。实在不怕王爷您笑话,千挑万选的好人选,我这心里多少觉着可惜。想来您也是明白人,说亲本不难,难的是寻一位品貌相当,情投意合的。”
其实他没成家,多少人也议论,却都是背地里,当面反倒不敢说。老太太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点点头,“是这个理儿。只是既已经这样,少不得再往前看,俗话说人往高处走,如今另做打算就是了。”
老太太说,“不瞒您说,认真论起来,三丫头也并不是好说的年纪,不紧着定下来,长长久久的怕耽误她。跟裘府的婚事退了容易,往后再想说这样的也难。”
当着外人的面儿说这个,实在有些难为情,老太太平时不是个糊涂人,今儿只怕是被裘府的气昏了头,南栀小声儿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让您操心实在是我的罪过”又跟六爷赔不是,“老太太全是担心我,说的不中听,您别见怪!”
姑娘面嫩,老太太呵呵一笑,久坐乏累,叫她来捶腿,六王反倒兴致勃勃,“本王其实算晚辈,男女也有别,不该说这话,但是您若焦心她的亲事,不如托付给母妃,她好(第四声)给人说媒,又是中意极的人选,还怕没个好归宿?”
退了裘府的亲,其实家里被动的很。若论门第,的确是高攀。再想寻一门这样的亲事实在也难,更何况人言可畏,久而久之总会有传言肆意。但若有太妃王爷作保,自然就是另一番光景。
六王肯出此言,还是叫人出乎意料,但老太太毕竟久经沙场,抬眼一观,风平浪静,“王爷慈心,能体谅则个老身已是感激不尽。何敢再劳动太妃大驾,又是离京千里,去跟着您享清福的,实在是不敢叨扰。”
灯树千照,落在他织金的袍子上,领口四周仿佛有皑皑细雾,映的眉眼温润,“老太君太客气。本王不日将要离京,此来也是辞行,不想竟遇上这样的事,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本王多年前便离京独居,母妃身边全亏有府上姑娘相伴,这份情谊非同寻常,如今您家既有了难处,于情于理,我也是得尽力而为。”他略笑一笑,“当然,本王只是提议,成与不成还在您。”
他的话里满是抬举,又客客气气的毫不强硬,分寸拿捏得当,显得极为妥帖。不是假客气,没有权势压人,老太太一阵思索却不急着拿主意,“客气话也不说了,是该吃晚饭的时辰,您留下用些水酒,犬子陪您说说话也尽尽我们的心意。”
六爷的平易近人就体现在这里,也不格外推脱,十分直爽,不必那么多虚礼,宋府的男眷陪着坐了一桌,茶水顺意,席间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