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终于到了最棘手的地步。
若蓝琢当真是在暗场中,能用钱将人赎回来,不论价格多少,反而都是最好的结局。怕只怕最后只能硬抢。
暗场后面的人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皇家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是一滩浑水。
当今的皇上是一位明君,可惜朝廷势力错综复杂,某些事情无暇顾及。
我回到屋中还有半个时辰,拍卖才会开场,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暗场开启之时。
这次进暗场没带太多东西,我挑挑拣拣选了几味药材,简单制了些清热去火的药丸,准备给北辰用。北辰现在体内余毒倒是已经彻底清理干净,身体却尚未恢复到巅峰,这些日子又惊又怒,我怕蓝琢没找到,北辰大病一场。
北辰的诊金还没付。
离暗场开始还有半个时辰,我在房中待着有些无聊,庄乘风与那不知名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聊完,我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这宝来城若是不去想其后的肮脏,倒确实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城民安康富足,一路走来未曾见过乞讨者,只是这样的繁荣却是以无辜之人的血肉为引,总觉得有些讽刺。
大街小巷甚是热闹,药房不少,我走了几家,收了几样止血圣品。在这里的药房中,旁的与外面也无甚差别,只是关于止血疗伤的药材多而精,堪称物美价廉。
其实这样的一个场所,又有多少人当真一无所知,当真全然无辜,只是当罪恶成为主流,清醒便成为罪恶,只要不亲眼看到血腥,便会认为自己依旧干净。
临暗场开场已经很近,我缓步往回走,这里拍卖的一个特色便是,哪怕在拍卖前也可以将自己的物品交由会场拍卖,大多是因为看中了什么东西,手边没有银钱,亦或是淘到了什么东西,留在手中用不到。
因此即便里开场不过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我还能看见很长的队伍。
“我这人参,可是足足的千年人参,不信您瞅瞅?”
“你那人参都不成型,雕刻的痕迹还在,说什么千年人参,我看连二百年的年份都不到!”
“我这肉灵芝不错吧?这可是好东西!”
……
排着队的人手中的东西,就算是我看了都有些心动。
“闫兄!”耳畔突然响起声音,回头看去正是伊风,他快步向我走来,若不是带着面具,还真又几分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感,“闫兄,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是对这拍卖场有兴趣?”
“进了暗场,不就是为这来的?伊兄难道不是?”我似笑非笑回头看他。
他耳尖红润,赧然模样,“我哪有这么多钱,只是来见见世面。”
今年的拍卖会有些奇怪,他似乎对消息很敏感,或许能知道什么,“今年的拍卖很奇怪。”
“闫兄也发现了吗?”
“今年拍卖药材的,似乎有些多啊。”
伊风笑笑,“这倒是,大概因为什么人需要药材,透漏了风声吧。”
什么人需要药材,能让大半的人都将拍卖品换成药材不怕亏损?
自然是暗场幕后之人。
皇家有哪个位高权重的……受了伤吗?
伊风,果然不简单。
他说完那句,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单纯书生。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莫非当真看中了我庄主的身份,可是这世上,真的有能看破我双层伪装的人吗?
我与之告别,时间已经很近,我要快些准备,拍卖即将开始。
说起看破伪装,其实早就有人能做到了。
玉相逢……
我心头微沉。
回房的时候,庄乘风不在房中,只留了字条,说不必担心,他有些事情要做,在宴会前一定会赶回来。
他这样急着出去,定是有什么急事。
庄乘风此人我很放心,我不信虚无缥缈的信任,只是信我的一身药术而已。
北辰倒是已经回来,意料之中没有找到蓝琢。
子时已到,拍卖开场。
我带着北辰进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有衣着暴露的侍女与小厮穿梭其间,他们本身也是拍卖货品的一部分,琴棋书画、体态相貌,具是绝佳,若是在外界的青楼中,则皆是花魁。
会场很大,如同斗兽场一般的场地,区别只在于布置得更为华容,墙壁上镶嵌着硕大的夜明珠,红烛千盏将长堤照的如同白日。
落座之后,有侍从送上小食,种种选择,有茶水饮品,也有茶点烈酒,皆是上品,这场中上千人,便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我要了两杯茶,将药丸给北辰让他服下,他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眸子昏昏沉沉,宛如暴风雨前的天色。
“安心,把蓝玉颜的儿子放在拍卖会上,暗场还不敢这么干。”
我们选的是最上层的包间,在这里能将下方的人群尽数收入眼底,我看见了伊风,正挤在下方与旁边的人搭话。
果然有些本事。
我们来的早,位置又居高临下,倒是看见不少身形熟悉的人,包括那名白袍人,他也选了包间,身后跟着两名身形健硕的男子,似乎是护卫。只是还没看见庄乘风,让我不由奇怪他究竟是去做什么,以至于现在还不曾到来。
“关步东……?”
“庄主?”
“看见了一个熟人。”
关步东,柯府的管事,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柯家家大业大是不假,却代代从商而不习武,手上的生意干净,不应该会到暗场这种地方。
只是在之前关步东行为就有些异常,还曾将作为诊金的万年人参盗走,至今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当初最疼爱柯阳的是他,后来下手最狠的也是他。
关步东对易容之流一窍不通,但到底还有些脑子,大概是往衣服里面塞了些东西,看起来臃肿了很多,只是只要多加留心,那骨骼走向依旧能将他暴露出来。
出去还是问问柯阳吧。
毕竟那一株万年人参,我也眼馋地很。
拍卖会开场,主会人是一名衣着火辣的女子,声音甜蜜而有煽动力。
“只要五百两银子的玉佩哦还有人加价吗?”
“买回去给心悦的女子作为信物刚刚好呢。”
有人大着胆子朝台上喊:“琪掌事,若我拍下来,能送给你吗?”
掌事没有说话,以袖掩面,媚眼如丝,看得人心潮涌动。
台下气氛步步高升,台上的每一样东西都像是万年罕见的珍品,错过就后会无期。这管事也是个好手,我举了几次牌子,见有些药材被报上了天价,便也不再举牌,算下来林林总总,竟然有不少东西都超过了本来的价格。
买东西的大多只是进来看看,随手拍拍,坐在包间里的人还未动手。
我期间拍下了几样罕见的药材,算来品质一般,胜在罕见。
只是令我疑惑的是,拍卖会分明收了那么多药材,拍出来的,却好像少了不少,难道是有些药材已经被拍卖会留下了?
这不符规定,但若是药材的价格合理,又能让拍卖场买一个人情,倒是没有人会拒绝。
“这可是埋了不知多少年的酒浆,里面就剩下小半坛了。”琪管事拿起一只琉璃盏,里面的酒浆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芒,液体流动之间浓稠地化不开来。
我不饮酒,但是师父和师爹却有些兴趣,我举了几次牌子,在这小小的一坛酒价格已经被抬到五千两银子之后,我斟酌再三还是放弃,这酒不是药酒,价格在五百到两千左右,现在的价格实在是超出太多了,与其被师爹知道价格教训一顿,还不如我去淘一下有没有类似的酒浆。
然而这坛酒最终的成交价格却在六千两银子,拍下的人竟是伊风。
之前他未曾举牌,没想到不鸣则已,看不出竟是个嗜酒之人。
拍卖会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一座花树被抬了上来。
在帘幕被拉开的刹那,整个会场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