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里,街道上皆是嘈杂和人气,华灯已落,日光初上,就连在街边昂首挺胸的三匹骏马,也在橙黄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与着白昼的光明不同,坐在马上三个人,却是各怀鬼胎。
谢灵摇头晃脑的当真一副刚出笼子的小鸟,一边和言木走在前面,一边转头把目光落在顾长青身上说道,“你说我们去哪里玩好呢?走的太匆忙,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是去远一点地方,还是去近一点啊。我觉得远一点的好,还可以住一宿。”
想着在外面住,和顾长青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也许伸手,墙的对面就是他的手心就跳的猛快。
“要不我们去赏山景吧。登高望远,天地之辽阔尽收眼底的雄伟之气,如何?”言木也慢下来,不等顾长青回答就抢白道。
谢灵眯着眼睛扫了四周,不禁开始怀疑言木的脑袋里到底是不是装满了大豆腐,尤其是他说的赏山景,届时还得回到县衙住,所以没好气的说道,“是你傻还是我太聪明,这冬天的你赏什么山景,满山的荒草树皮,要看你自己看,我和长青可不去。”
那句我和长青可不去,是用了十足十的酥软功底。言木甚至在怀疑她是不是偷吃了青楼女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丸。
“喂,你会不会好好说话。”言木刚刚一口气被谢灵的话给压了下去,噗嗤一下之后干咳了半天,涨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平息着把那口气顺下来,盯着谢灵说道,“我说,你以后能不能不一副娇羞小女人的样子喊着长青……,容易折寿你知道吧?吓人?”
谢灵没有因为言木言语里的不满和愤恨而更加的不满和愤怒,她回以他一个呵呵的足以让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笑容,“你说,长青他今天穿黑色的衣服了,当初我就在想,他穿黑色的一定特别好看。结果,他就穿了,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灵犀啊?”
言木看着一脸长着桃花样的谢灵,真的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暴击让她清醒一点,“你傻了嘛。不是你早上告诉他要让他穿黑色的吗?”
谢灵犹疑着转头,“我有吗?我没有,我没说。”
吓得言木差一点掉下马。握紧缰绳,只是轻轻撇了一眼谢灵就赶紧把视线收回来。真的,太吓人了。
平时比他还要男人的她,突然变一副娇小可人的女人姿态,简直爱自己变成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模样还要吓人。
斗嘴间就出了城门,有三条岔路面临着选择,一条通往多宝山,一条通往青云寺,中间的那条,距离最近的地方是安庆县。
哪里土质肥硕水质柔和,特别适合种植。所以,安庆县作为永安城下辖的一个小小镇,却是永安城每年赋税的重要来源之流。
可以说,它占据着永安城百分之四十多的粮食税来源。但也因为如此,安庆县里面的水很深,如果放任自流下去,终归会有那么一日,将整个永安城都给吞噬掉。
“去这个方向。那里的景色最美了。也最值得我们去。”顾长青指着去往安庆县的方向,对着还在争吵的两个人说。
谢灵和言木赶紧打马上前,言木刚想问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就被谢灵一个反手给打断,“长青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就去这个方向。”
言木一肚子的苦水和哀伤被狠狠地压抑下去。真不知道谢灵今日是怎么了,如此的反常。
而这个反常的缘由还要追溯到一早上,三个人在顾长青那里出来之后,打算要走了,谢灵才想起来干粮还未装。
于是又大步流星的跑到厨房,花婶一边给她装干粮一边好笑的说道,“谢姑娘啊,你这一天毛毛躁躁的可不行,男人啊,都喜欢那种娇娇弱弱的女子,温柔大方的。你啊,喜欢我们长青,花婶心里明镜似的。”
脸上如同扣了两个烧红的铁碗,谢灵轻着声音诺诺的问道,“真的吗?花婶。”
花婶把最后一个烧饼给她装到袋子里,随口说道,“花婶的话那还能有假,自然都是真的。”
因着花婶的这句话,谢灵一路上反常的像是被谁附了身,完全没有个自己的样子。
不过这倒是省了顾长青的麻烦。
说定了,三个人打马快速前行。周边冬日里的荒凉之景,如同是过眼云烟,还未好好的品味,眨眼之时就被另外的荒凉所取代。
从永安城门到安庆县足足有四十里的路程。虽然不是甚远,但到底也不是什么近的路程。
跑了一半的距离,马呼哧带喘的刚刚跑起兴奋来,谢灵却突然喊了停。
道路边上就是一个临时休息的茶馆,茶馆的旗子在寒冬腊月里凛冽的风中猎猎飞扬,不时,就扬着往天上挣扎而去,好像是很难忍受着那一抹绳子的束缚。
谢灵骑在马背上,手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胸口,虚弱的说道,“长青,我没力气了,需要休息。”
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难过之感,只剩下烟波流转的蠢蠢欲动。
顾长青嘴角一抽,知道她今天不寻常,却没想到如此的不寻常。“行,那就休息一会,关照姑娘嘛。”
言木噘着嘴自马上跳下来,嘟囔道,“她也算是一个姑娘?”
说着,谢灵一个软弱无力就要摔倒一般,被顾长青轻轻的一抬手扶住。
在棚子里靠角落的地方坐下,四处漏风的地界里,也并不暖和。只是喝了一口热茶,才知道为什么这荒郊野岭也会建一个茶馆。
天越是冷,喝上一口热的东西那种满足感是暖如春日的屋子里喝茶体会不到的。
就连刚才还满口怨言的言木,一抬手,又要来了两壶。要喝就喝一个酣畅淋漓,要暖和,就暖和到底。
只是在休息的间隙里,顾长青隐隐听到一个声音。
那人大概的位置就在自己的身后,满身的怨气说道,“你说这当官的,一天天占着个官职就要赋税。这一整年,粮食收上去多少了,我家都快没饭吃了。这不,还有事,媳妇让我给她娘家送过去一旦米。这过完年,真的要揭不开锅了咯。”
旁边的人也附和着,左右说来的都不过是埋怨这赋税之事。可是按照大部分的地方,粮食税一般都是在秋季收获的时候就征收。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收的差不多。
运送到京城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年底结收拢账。
而这年前突然的征税,自然有些不正经之道掺杂其中。顾长青此行的目的,就是为此。
他的前任县令李弘生,在一心想要还给柳氏清白的时候,也在紧紧抓着这年前征收赋税的事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和柳氏之案的光明正大的调查不同,他在调查赋税的时候应该是极其隐蔽的。像是在一直躲避着谁,全都是私下的调查,连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顾长青的猜测是,会不会是当时他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什么眼线,所以宁可什么事情都自
己亲力亲为,也不要外人掺手。
可是,这个眼线是谁。李弘生的死亡之案和这个私底下的调查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是说仅仅是因为柳氏的案子惹怒了别人,才招致的祸事。
所以,无论是为了弄明白这个还是为了查清楚年前突然征收赋税的事情,他都必须走这一趟。
而李弘生的这个秘密,也是他无意之中发现的。
……………
那日,风起天际,丝丝缕缕的穿入耳中。顾长青自外回到家里,很累,进到屋子里就直接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