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这趟回家没得到任何宽慰,反而更添加忧思,只得哭了一场回留园去了。她知道姐姐不仅仅活着,活得还很不错,冯家五哥经常会和李妈见面,给李妈捎来一些姐姐的消息。什么小春哥很疼姐姐啦,姐姐在南泉开了一间小食铺子啦,生意很不错啦,姐姐和小春哥出海啦他们还去了吕宋这样遥远的地方。
听起来姐姐的日子那么逍遥快活那么肆意,完全把爹娘和自己抛在脑后了。姐姐有一次还托人捎来了一串迦南木的串珠给李妈,喜得李妈流着眼泪做个压箱底的宝贝,后来被承祖哥哥的小儿子翻了出来拿走了,李妈和嫂子大吵一架。但是姐姐离开家有四年多了,却从没有给爹娘和自己捎来片言只语,真的当自己和这个家完全没有关系了一样。
柳条伤心的擦着泪水,姐姐心肠确实太狠了,爹娘再对不起她、可毕竟是爹娘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一身骨血皆受父母恩赐,就是被父母打杀了也不能怨恨,姐姐怎么能这样记仇呢。
这般郁结于心柳条每天都眉头轻蹙,笼着一段淡淡的忧愁。这日午后她练着琴,不觉又愁思入怀,想着弹的琴声就带了一些幽怨,柳条穿着鹅黄色的绣花,外罩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插了一只珍珠攒红宝石发簪,这身明艳的打扮很她琴声中的愁苦很不相称。在一旁烹茶的罗夫子皱了皱眉停了下来,柳条惴惴不安的停止了抚琴。
罗夫子问她:“明玉,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柳条低头轻声说:“没有的,让夫子费心了。”
罗夫子喜欢小女孩打扮鲜亮、活泼开朗,当初就是喜欢柳条的天真无邪。原来那份天真可爱却是之前有人替她撑着家里的风风雨雨,好让她只管无忧无虑欢笑的。
罗夫子知道她从家里刚回来,想必又是在家里碰到了兄嫂。想起她那几个下三烂的亲戚罗夫子摇摇头,说道:“今日不必练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看着小姑娘苗条的背影罗夫子内心复杂,卢溪月到南泉任职后给自己也来了封信,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些自己状况但也让罗夫子颇感欣慰,觉得外甥对自己还是有礼的。
卢溪月在信里照例问了几句柳条,并请罗夫人安置柳条直到送她出嫁,所以罗夫子忍着石榴巷那般乌烟瘴气也没把柳条退回去,依她往日清高和这些烂泥般的人有了一星半点儿牵扯都是极大的耻辱。
卢溪月说已经和生母相见。自己姐姐那般没心没肺,抛下一双儿女,如今儿子却尽释前嫌,虽不能以亲子的名义侍奉,但是在眼前行走,时时可见,真是非常圆满了。罗夫子看到这里真的不是滋味,觉得老天爷未免有些不公,为什么有的人就是这样源源不断掠夺身边之人的关心爱护,还索取得理直气壮。
而自己命运多舛,远的表哥就不说了,而想当初燕侯的堂弟燕岚无论出身、相貌、人品都无一可挑,却落得个横死他乡的下场,自己一个诗魂月魄的清贵女儿蹉跎到最后嫁了这么个病秧子。
罗碧城也不觉被柳条勾起满腹愁绪,这时就听侍婢禀报:“夫子,张二姑奶奶看您来了。”
罗碧城冷笑一声,这张二姑奶奶可不就是以前的张二姑娘张思云,嫌弃卢家出事毁了婚约的。现在看卢溪月得了功名与官职,自己手里又购入大名鼎鼎的留园,大房一改往日嘴脸巴巴儿贴上来,字里行间希望她有机会向卢溪月说合说合,莫计较之前情急下的得罪。宝哥儿至今未婚,大房还有个五姑娘今年刚刚及笄呢。
罗碧城扶一扶头上紫水晶莲花簪,漫不经心道:“直接带她来琴坞吧。”她很乐意让这二姑奶奶看看春天里的留园风光,听说京城方家四代六七十几口人就挤在一所宅子里呢,放个屁所有人都能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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