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金宝也很不在意自己被塑造成一个悲情绿帽汉子角色,只要姓杨的几个永远翻不了身、走到哪里都被唾骂就好了。他一直是个面上不显的,说话也是低声细气,咬字吐词都很慢,越发给人老实好脾气的印象。
杨鲁氏跟着儿子住到州府来抱着做老封君的梦想,结果事实和梦想反差很大。首先那千娇百媚的牛珍珍小娘子虽然姓牛但不是吃素的,比当初的柳大姑娘更难缠,柳大姑娘还有那么一对面团儿般任搓揉的父母,牛小娘子双亲俱亡,她自己全权做自己的主。
牛珍珍可是州府大城长大的姑娘,读过书见过世面的,手里有钱又有得力的下人婆子,杨鲁氏那种乡下妇人满地打滚的招数在她这不够看。
先前牛小娘子关心自家夫君的前途,怕婆媳不和闹出去影响夫君科举,故而百般忍让,要吃鸡不宰鱼,要穿绸不给缎。杨东云也再三叹息自己前世修福得此贤妻,小俩口子感情更是好得蜜里调油。杨鲁氏也越发得意觉得多亏自己退了柳家的亲。
但杨东云一试不中、二试连考试都不让参加,学塾老师委婉劝他不要报名时一家人都懵了。牛珍珍急颠颠的去找自己当初的大媒人六舅舅,六舅舅当初可是向自己保证过杨东云是有个举人的功名的!
平六见了外甥女滴了两滴眼泪,叹气道:“外甥女儿,舅舅对不起你。你这夫婿实在也是不争气,九爷当初怜惜他有几分才,又和三少爷的老师的连襟有些远亲,故而愿意提拔他。
他家出了俩个秀才怎么竟然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呢,天底下又不是只他一家退过亲,这样不会办事儿。你说好好儿说说软话也就罢了,怎的把人家姑娘给逼死了!九爷听了十分不快,认为这家人太伤阴德,所以不但不准备提拔外甥女婿,还写了个帖子给花石县县令老爷,说外甥女婿德行有亏,背信弃义,凉薄刻毒。估计哥儿这辈子科举无望了。
外甥女啊,你趁早叫女婿学点经济,你二人做点小生意,家里有现成的铺子和院子,过日子还是不妨事的。早早生个娃儿把娃教好了,盼着娃娃争气吧。”
牛珍珍听到杨东云这辈子只怕科举无望当时就人一软,在舅舅家晕过去了。醒来放声大哭,哭自己命苦,又一腔怨恨自然发泄在杨鲁氏身上。杨东云本就不是会口舌的人,老实得调笑都不会,牛珍珍还时常惋惜少了闺房之乐呢,所以能逼得人家姑娘去跳河的断断不会是自己夫婿,一定是这个该杀千刀的老婆子,看她日常那污言秽语的做派就知道一二了。
这杀千刀的老虔婆!也不知道这样一个粗俗婆子怎么养出夫婿这样的老实男子。夫婿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见了这样的亲娘。
于是牛珍珍帕子蒙了脸一行哭一行怨的回去了。回到弄月街正遇见杨鲁氏和个买花婆子在家里扯淡,横七竖八的珠儿串儿带了一脑袋,越发气不顺,喝令下人把那婆子叉出去,不待杨鲁氏发问先扯了发髻往她怀里一头扎去,且哭且骂:
“我自倒运,没带眼珠子嫁与你家,这是我的命也不说了。自嫁与你儿,你这婆婆我的房子住着,我的嫁妆养着,三茶六饭的供着,金奴银婢的唤着,何曾懈怠过。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一番哭骂叫众人摸不着头脑。牛珍珍继续着,“你这婆子做事可曾留余地,为什么要做那伤阴德的事,你如何挤兑得人家姑娘跳了河。如今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杨家是刻薄之家,你儿子没法考功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