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这么一大班人在船上各怀心思,对着南泉前进。柳条倒是没犯以前的错误,知道她姐姐的事是千万说不得的,当年都是说姐姐死了的,因而罗碧城和张思云不知道柳枝的事,不过这俩人本身跟柳枝也没交道打。
这天吃过饭张思云在说着笑话儿给罗碧城解闷,随着她欢快的言语珐琅流苏一甩一甩,煞是俏皮。罗碧城从前就外出游历过,并不以坐船为苦,只不过心情不快更加觉得张思云聒噪,柳明玉虽然那眼泪巴巴的样子瞧着也不舒服但好歹她不吱声。忍无可忍于是甩下脸子说:“二姑娘请先回自己房间吧,我上了年纪,受不得吵。现在头疼得很。”
张思云被公然下了面子,脸虽然涨得通红却死命忍住,笑着说:“那我不打搅二婶了,也是我能亲近二嫂心情实在太高兴了些,搅了二婶的清净,这是我的不是。”转而又亲切招呼柳条“明玉妹妹我们一起去我房间吃果子吧,二婶要休息了。”
柳条刚刚应了小小一声“哎”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听见罗夫子冷冷一句“明玉留着奉茶。”
柳条连忙又坐下,悄悄对张思云做个抱歉的表情。张思云红头胀脸勉强福一福,急急出去了,刚一出门就呜咽出声,赶忙拿帕子捂住嘴,揩了揩泪离开。
俩条船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并驾齐驱,对面船上一直有一个人在看江边景色。冯金宝抬眼看到对面张二姑娘显然是被撵了出来,羞恼而走,他收回目光继续凝视着碧水汤汤,默默想着当年冬天里柳大妹妹是如何怀着断绝亲缘的伤心和新婚的喜悦这截然双重的心情走过这条水路的。
而南泉这个季节的海域没有大的风浪,但固定的洋流会带来一波海鱼的丰收,错过了一年就要喝西北风了,所以有渔家忍不住冒险出海。试过几次他们发现那些官兵爷们渐渐也没那么严格了,他们有了比较长的防换时间,偶尔个把运气差的被逮到也不像一个月前那样没收渔网和船只,而只是拿几条鱼就笑笑放走。
侯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哪,不为难我们贫苦百姓,不过是防备流寇,真是海上护卫一方哪。渔民纷纷念叨着,压根儿就没去想南泉有海寇流贼已经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于是越来越多捕鱼的小舢板出现在海上。其中燕子岛也有小船间杂期间返往于南泉,暂时还不敢夹带货物之类,主要目的是去南泉收集打听消息。
夜色里一艘小船停进燕子湾。燕子湾已经不是往昔灯火辉煌的样子,只树林山岗间有零星灯火闪烁,白琪嘴角长了一串的燎泡一直没好,现在烂成很大一块,直流黄水。用碧玉芦荟膏擦了、成天喝黄连水都没不见好转。
他坐在一张小四方桌边好像发呆,一盏在杂货店只需一个铜子就可以买到的瓦灯一灯如豆,以至于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朦朦胧胧的。这种穷酸气氛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全不能相信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堆积分管着万金难求的龙涎、瑞香、沉香、老山檀香、桂圆大的浓金色珍珠,闪瞎狗眼的红宝石蓝宝石。
一串嘶哑的咳嗽中平静进来了,暗淡的灯光下他更黑了,甚至眼角都长出了几条皱纹。平静也是心火燎烧喉咙焦渴,声音破锣一样难听,“阿琪,第三批箱子我带人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