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泪眼里看见徐大海抱出一坛红绸包住的骨灰并一只金刚石金镯子，那金刚石在眼泪里折射出七色的火彩，听到徐大海说“这个也是小十一爷的遗物，说也一并转交给他娘子的。”

柳枝哭得死去活来。先是叫李春吓了一跳，看她怎么劝都劝不住又深深吃味。半夜里柳枝还在抽抽搭搭，他实在憋闷，只嘟囔一句“要是我死了你也这么伤心就好了。”

结果这句话捅了马蜂窝，柳枝本来已经渐渐消下去的悲痛又顿时如潮涌，顾不上李春脑袋不脑袋的，翻身坐起抓着他使劲一顿捶，披头散发鞋子也不穿就要往外跑。李春除了后悔自己嘴欠还能有什么呢，可柳枝止不住的哭泣，死活不肯回房间。李春只好抱着她坐在台阶上，她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把哭得湿漉漉的脸庞贴他颈子上。

柳枝这一晚上想了很多很多，却又都是零零散散不成具体，就如同清水江上的粼粼波光，点点闪烁却无法捕捉。童年的欢快，顽皮的俩个小姑娘，打渔的少年，慈爱而通情达理的爹娘，院子里的皂角树，街尾的甜水井；少女时的心动和忧愁，开始会流下眼泪，会绵长的思念；天各一方时的煎熬，燕子飞去又飞回来，音讯全无，蓝眼睛的美丽少年出现，带来远方的消息，那些异国的地名。

到一句“小枝，我回来了”。

她和李春一直随心所欲过着日子，又一直没有小孩，因而对时光尚无感觉，可现在白琳的骨灰让柳枝才真真切切认识到自己的少女时光一去不复返，花石县的从前再也不会回来。

过去的时光未必全是值得回忆的，但却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白小十一爷是喜欢娇娇的，娇娇心里也是有小十一爷的。”柳枝难受“只是俩个人相处成了这样子。”

“小春哥，你千万不要死”柳枝在黎明的曙光里亲吻着他的面孔，一边还抽泣着。

“嗯，我不死”李春搂住她的细腰和肩背，感受着她的体温。

这样广大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离别和死亡，而至今他们俩人还能拥抱，是多么的幸运。

今天终于得空，柳枝要去大慈恩寺把白琳的骨灰先供起来，等燕子岛的船重新通行吕宋再把消息带去给娇娇，能处理小十一爷骨灰的只有娇娇。

李春不宜外出，他气闷不已，只嘱咐李四跟好了柳枝。柳枝还带上了柳条想让她一起外出散散心，结果在指挥府后门等着柳条时看见却是三个人一起来。

柳枝无语了，柳条喏喏哼道：“姐姐，这是张二娘子，这是卢娘子。”

自己这个妹子是不懂得说不的。但是自己也不是一辈子不见人，于是柳枝颔首。只见俩个小娘子都是二十来岁的青春，都梳着妇人头，一个美艳一个清秀；一个穿红一个穿烟色，一个带红宝石首饰一个带碧玉，一个大方爽利一个沉默含蓄。

只不过大方的那个有些聒噪，含蓄的这个有些鬼祟。

( = 老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