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你怎么了?”
站在床榻边,还未离去的杨昭容,一见躺在床榻上,裹缩成一团全身抖得厉害的二娘杨昭华,不由忙关心问道,又扭着,对着外面的仆妇喊道:“快,快去找府里的疾医过来。”
珠帘晃动。
很快就有人领命而出。
“我没事。”杨昭华忽地掀开被子,坐起了身,对着大娘杨昭容吼了一句。
杨昭容这次受的惊吓,明显小了许多,瞧着两眼腥红,嘴唇带血的二妹,反而多了一份心疼,“二娘,你哪里不舒服,疾医马上就能过来。”
“我说了,我没事。”杨昭华咬牙切齿道,只是牙齿打颤的声响,屋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娘杨昭容瞧着妹妹故作坚强的模样,越发担心,想起妹妹的异常,是这次从宫里回来后,才出现的,于是忙开解劝道:“二娘,你别担心,三娘上次回来说了,等娘娘气消了,她会替你在娘娘面前说情的。”
“娘娘是我们的姑母,是长辈,等气消了,就不会再计较你犯的错的。”
是呀,犯错。
让杨太后从宫里撵出来,除了阿耶外,其余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宫里犯了错,所以才会被撵。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阿耶无用,没想到,阿耶却是难得看得明白的一个人,这次接她出宫回来后,和她说过一句话,“二娘,在你姑母心中,整个杨家,都没有张婴一个人重。”
随着那封诏书下发。
或许,在杨太后心中,连儿子都比不过张婴一人。
杨昭华越看得明白,就越绝望。
只觉得,自己接下来,仿佛什么都做不了,她怎么能够甘心,巨大的不甘心,几乎紧紧攥住她的一颗心,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疾医来了又走了,只说她情绪激动,需要静心休养。
她自己知道,她根本的没病,却也明白,她已经不能再在这屋子里待着了,再待下去,她肯定会魔障。
跟着大姐去了融觉寺小住。
二月垂柳挂丝,引来柳絮翻飞,桃枝花苞正红,揽尽满城春色。
在这满寺春光中,在这和煦春风里,杨昭华才觉得自己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也渐渐冷静下来,瞧着垂柳树下,八角亭里,低头绣着荷包的大姐杨昭容,端得娴静温柔。
自从宇文海死后,大姐又说了几门亲事。
只是每次一合八字,都不相合。
有些是杨家看不上,有些是看不上杨家的,就没有一桩顺利的。
还有大姐的瘸腿,多多少少也影响着大姐的婚事,上一世,大姐也是今年成亲,成亲的对象是张昕那个恶魔。
从前,她只想着报仇,不愿意,大姐嫁给张昕。
而今,经过了前面几次的挫折,她明白,报仇不能寄希望于别人,无论是姑母杨太后,还是圣上宇文赞,都靠不住,她只能靠她自己。
眼下,她年纪尚小,还无法报仇。
但并不防碍,她恶心张昕那个恶魔一把。
上一辈子,她和张昕做了十来年夫妻,作为枕边人,她太过清楚,张昕对杨家女的仇视,却又无可奈何,哪怕大姐因难产早亡,最后成了张昕心头的白月光,但俩人成婚的最初几年,张昕对大姐的排斥很严重。
不然,不会成亲五年后,才会有第一个孩子。
如今看来,她该促成这桩婚事,一来,毕竟两人在历史上是原配,她倒要检测一下,在不违背历史的原则下,她办事会不会顺利。
二来嘛,顺便恶心一下张昕。
只要他不痛快,她就痛快。
至于大姐,大姐心悦张昕,她这么做,也算是促进大姐达成心愿。
何况,大姐这辈子救了张曦一命,有这个天大的恩情在,张昕心里再不乐意,也不会苛待大姐。这一点,她还是心里有数。
到底是两世姐妹,她不至于真坑自己大姐。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杨昭华回到自己的僧房客舍,写了封信,派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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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曦接到杨昭华送过来的信时,正在长秋寺的禅室内,向小和尚提起阿公顾跋一家子的事,“果然是你白操心,倒平白吓了我一场。”
说着,还拍了拍心口,笑呵呵的脸上带着几分庆幸。
“顾跋回了穆叔的信,说他们在路上遇了点小事,只是耽误了点时间,但家口平安,最迟三月中旬,也能抵达洛京。”
家口平安。
顾云卿听到这四个字时,最是安心,又最是震惊。
家口平安,就意味着,他还活着,或许更确切地说,他的那副躯壳还活着,至少阿耶阿娘不会经历伤子之痛,他可以安心。
震惊,是没想过,会有比他更离奇的经历。
哪怕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更看重的,却是阿耶阿娘,希望那人,能替他孝顺阿耶阿娘,随欢膝下。
顾云卿落下了心,张曦也同样落下了心,而且心情非常好。
在这种时候,接到杨昭华的信,都没觉得那么烦人了。
打开信笺,很简短,邀请她去融觉寺一聚。
张曦其实不想去,但看到信上写着,大娘杨昭容也在融觉寺,张曦想起,上次杨昭容救过她一命,据说,她受的腿伤,还没好全,于情于理,她都该去当面拜谢一下杨昭容。
况且,最便利的是不用去杨府。
“我陪你一起去。”顾云卿说道,张曦打信笺时,没有避开他,他也看到了信笺上的内容。
张曦点了点头,“好。”
她还想知道,杨昭华要弄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