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三人，登时面面相觑。

“阿娘。”三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张昑迎过去，正要开口，却见张曦紧紧抱住阿娘的脖子，喊了声阿娘，“回屋子里去，外面冷。”

“知道冷，还天天往外跑。”华令仪抱着小女儿转身往里走，只是刚一转身，又回过头来，望了眼大女儿，“时候不早了，你和阿阳别在这儿待着，你们先回去。”

“还有你，这到底是尼院，也回去吧。”后面一句话，是对长子张昕说的。

“阿娘，你没事。”张昑到底不放心问道。

华令仪哪怕眼睛还有些红肿，但对上大女儿，还是勉强说道：“阿娘能有什么事，放心，再艰难，也不会比你外祖家出事那会子艰难。”

“都回去吧。”

华令仪说完，抱着小女儿，伸手关上了门。

在门板合上后的瞬间，张曦伸手摸了摸阿娘的眼角，刚才一滴眼泪夺眶而出，她看得分明，一时间，心里酸涩的厉害。

阿娘恨杨家人，还有外家的仇，阿娘一日未忘。

杨大娘子是杨家人。

只这一条，阿娘就不会接受这个儿妇。

一个不被阿家接受的儿妇，又如何与夫君，做到琴瑟和鸣。

张曦不知道该做什么，是该成全大兄，还是成全阿娘？

“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华令仪进屋后，把小女儿放到方榻上，又从水壶里倒了热水，给小女儿擦脸。

张曦大方回道：“我想阿娘了。”

华令仪听了，心中一动，轻捏了下小女儿的鼻子，“你倒是会哄人，跟你阿耶似的，说的比唱的还……”话说到一半，一句话生生止住。

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张曦一见，就知道坏事了，忙地抢过阿娘手中的巾帕，“阿娘眼睛红红的，用热巾敷一敷，要不就不好看了。”

“阿娘哪还在意，好不好看？”

“我在意，阿眸要个美美的阿娘。”

“阿娘不美，你就不要了。”

“要的，但没法带出去，阿娘你就敷一敷，你看看，你眼睛都是红的，跟兔子似的。”

“胡说。”华令仪狠瞪了眼小女儿，“没大没小。”

“知道了。”张曦笑道。

华令仪见了，摇了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不过让小女儿这么一打岔，她郁结的怒火，也消褪了几分。

反正她已经和张婴说明了，这个儿妇她是不认的，纵然进了门，她也不认。

旁边的张曦，瞧着阿娘眼里一片阴郁，用脚趾头猜，也猜到阿娘在想什么，“阿娘，不管阿兄娶谁，他都是阿娘的儿子，都是阿眸的兄长。”

“阿兄不会忘记外家的仇。”

华令仪听了这话，低头望着身侧的女儿，一脸严肃正经，似大人一般，浑不似一个孩子，心头微惊，却更有愧疚，“你阿兄和你说什么了，他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和你。”

“阿兄没说。”

张曦摇了摇头，“但我就是知道。”

如果说前一句话，让华令仪觉得小女儿早熟，那么后面一句小孩子之语，直接让华令仪打消了疑虑，点了点小女儿的鼻子，“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阿娘还以为，你今晚又要住在长秋寺。”

“才不会。”张曦忙地否认，“就算阿兄不去接我，我也会回来陪阿娘的。”

华令仪笑了笑，完全不相信。

最近几日，哪一次不是长子去接，小女儿才回来。

张曦见阿娘终于笑了，也终于放下了心。

——*——*——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

同一时间，大魏宫中，弘德殿内，灯火通明，气氛紧张，几乎达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双方都不乐意，娘娘又何必要这么做？”

“我也是这么想，我家大娘，自及笄后，上门求亲的人，不知有多少，门槛都踩破了，怎么一定要嫁给张家子，人都说，张七郎命硬，你也不怕你侄女被克死。”

“胡说八道，妇人之言，也能作信。”张昕眼中冒火地盯着对面的杨国舅。

杨国舅难得机智，立即反讽道：“是呀，妇人之言，我们现在不都要听妇人之言。”

“闭嘴。”只听杨太后冷冷喝道，心绪起伏得厉害，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料到张婴会反对，但没料到杨国舅也会这么反对，“你现在就给孤滚出去。”

“你要真疼大娘，你就回去问问大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