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悟殿的侧殿里，一站一卧，寂静无声。谢维宁从醒过来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所以，当他见到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时候，他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他也无话可说。

而此时的萧青云纵然没有经过那场锥心之痛，憔悴的样子并没比谢维宁好到哪里去。他曾经在这一天之内反复问自己、也问昏迷不醒的阿狸：他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要失去她了呢？安静的大殿，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答案。所以他心中再难，还是决定过来见谢维宁一面。

二人目光再度相接，早已没有了国宴上的暗中互鄙，也没有了庭院中的剑拔弩张，他们都从彼此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隐忍的颓唐。谢维宁心中苦涩，只得安慰自己，至少她还活着，那便是最好。

萧青云站在那里，不知沉默了多久，才艰难出声：“你和你的使团可以平安离开江陵城。”

谢维宁面无表情。他还能说什么？这是她以死相挟换来的吧？算是她给他最后的礼物么？

萧青云听不到回音，却并不在意，继续说：“她可以和你走。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萧青云以为这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但真到脱口而出的时分，他才发现，原来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怖。为了她，他必须对自己的敌人低头认输。萧青云调转开视线，空洞的望着殿内的书案，两天前，他就是在那里喂她吃礼饼。那时，他还以为她会和他过一辈子。

萧青云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说下去：第一，无论她想什么时候回乾国，你不得阻拦。第二，你们夏国内斗，不得伤了她。第三，要让她活着...”他顿了一下，才勉强补充完后半句：“幸福的活着。”

谢维宁心里酸胀一片，终是开口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萧青云不答，只是反问他：“你能否做到？”

谢维宁半支起身子，神游天外。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偷偷看见父皇对着那个女人的画像默默怀念。在父皇心里，她才是那个最在意的女人吧？正因为在意她，所以放了她自由，甚至放了她的女儿和她一起离开，而不是拖着她一起在皇宫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沉沦。

现在，长安做出了选择。萧青云也做出了选择，那他自己呢？谢维宁叹口气，硬撑着起了身，径直走到萧青云面前，一字一句的严肃出声：“萧青云，你记着，你若待她有半分不好，我还是会回来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就朝殿外走去。

殿门打开，明媚的阳光射了进来。门外的吴未和蒋语堂见谢维宁踉踉跄跄的步出来，他身后如石像一般僵立的萧青云，正用一道难以置信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吴未不知是否该阻拦谢维宁，轻声喊了一声“君上”，但却没得到萧青云的回应。谢维宁倒是扭头看了他和蒋语堂一眼，出声问：“你们大司命在哪儿？”

吴未和蒋语堂均闭口不答。谢维宁不再追问，只踉跄着往前走，吴未有些不知所措的跟在他身后。谢维宁漫无目的沿回廊走着，从承憬殿返回的素梅见到回廊里的两人，惊讶的嘴巴大张，揉了下眼睛，不敢相信的出声：“夏太子？吴大人？”

谢维宁将目光转向素梅，开口问她：“你可是要去大司命那里？”素梅没反应过来，直接就点了头，点完了才发现谢维宁身后的吴未正一脸不虞的望着她。素梅刚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就听谢维宁开口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