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涵拿了几块饼,想到火堆边烤一烤,分给大家吃,经过姬婴身边的时候,正看见姬婴撑着一条腿,耷拉着头靠在栏杆上,看样子刚刚睡熟。姬婴手边有一本书,顺着膝盖掉下来,正掉在火堆边上。书的上边角很快因为碰到了火苗而燃烧起来。
李御涵手里拿着饼,没办法及时救书,忙喊醒姬婴。姬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拿起燃烧的书,一下子抱在怀里。火很快就灭了。
李御涵放下手里的饼,说:“第一次见到这么灭火的。你一脚踩上去火灭的更快,何必往怀里送,也不怕烫着自己。”
书只烧了一个边角,姬婴松了口气,自责地说:“怎么睡着了呢?”
李御涵看姬婴对这本书很重视,问:“这是什么书?”
“《黄河纪要》,是专门记录历代官员治理黄河的书。”
“我记得这本书是放在御史台藏书阁的,你怎么给借出来了?”
姬婴将书藏在怀里,说:“这本不是原版。临来之前,我去了一趟御史台藏书阁,翻看了一遍,回家之后再誊抄的。我对治河并不了解,想着时常翻阅一下,或许能多一些收获。”
李御涵将书拿过来,翻了翻,惊讶地说:“没想到你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本书我以前也翻看过,竟然丝毫不差。”
“我别无所长,不过是脑袋还灵光些罢了。”
几个人正说话,忽然,雨夜里闯进来二十几个黑衣人。燕王首先警惕起来,背起了尚方宝剑,其他人也都拿起随身兵器,将姬婴这几个手无寸铁的人护在里面。
闯进来的人们都是黑衣皂袍,身上裹着简易的甲胄,披着蓑笠,手里拿着兵器,雨水顺着蓑笠,像珠帘一般串成串儿。他们把马匹跟姬婴他们的放在一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姬婴见到为首的那两个人的时候,又惊又喜:“小怀王!小九哥!”
江逸臣摘下斗笠,笑道:“我紧赶慢赶这么多天,怎么得到的是这个待遇?”
破庙里的人们见真是江逸臣,忙收起刀兵。周瑀问:“表弟,你怎么来了?”
江逸臣解下湿漉漉的蓑衣,走到火堆旁,边烤火边说:“山东、河北、河南的灾情拖了这么久,人心不稳,随时都可能爆发更大面积的暴乱。姬婴好歹也是我徒弟,要是吃了亏怎么办?我这师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于是我就回了一趟家,带了几个黑骑营的兄弟,跟你们一起走一趟。”
容哲原本看见江逸臣就很激动,听说“黑骑营”这三个字就更高兴了,他凑到前面说:“小怀王的意思是,这几位是黑骑营的兄弟?早就听说小怀王手下有个纵横西北的黑骑营,虽只有一百个人,但个个以一敌百,北狄的大可汗都敬畏几分。没想到今天看见真人了!”
江逸臣说:“哪有那么神?不过是几个弓马娴熟的兵,他们原本就狂的厉害,要再被容小公子恭维几句,以后出门都不用骑马,自己就能飞起来了!”
周瑀看了一眼呆愣在一边的姬婴,对江逸臣说:“我说你去哪了呢,敢情短短几天就跑了一趟西北,还把老底都翻出来了。怀安王要知道你这么败家,非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就是带了两个兵遛遛,不至于的。”江逸臣拿起一张烤好的饼大嚼了起来,“话又说回来,就许表哥你拿着尚方宝剑耀武扬威,不许我带几个侍卫保护我师徒安全,说不过去吧?”
周瑀嗤笑了一声,坐回原位了。
江逸臣仰头问:“姬婴,你愣什么神?我兄弟们跑了几天几夜,还没吃东西呢,帮我招呼一声啊。”
姬婴缓过神来,忙安排黑骑营的二十个兄弟围在火堆边坐下,把烤过的饼子干粮分给他们吃,李御涵和容慎容哲也拿出了干粮和水。妙裁刚煮好一锅加了草药的热汤,给大家每人盛了一碗。
江逸臣见姬婴满身都是泥巴,问:“姬婴,你这一身泥是怎么搞的?”
“没事,等衣服干了就好了。”
“你……是不是又从马上摔下来了?你可真给我丢人。”
黑骑营的兄弟们听这话,都朝姬婴身上瞥了一眼,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江逸臣一巴掌扇在脑门上。
“不是,”姬婴气愤地说,“我会骑马了好不好!”
江逸臣说:“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兵,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骑马比上断头台还紧张。”
冬九冷不丁蹦出一句:“可不是,将来到了我们西北,不会骑马那还得了?”
“我才不要去西北!”姬婴被嘲笑地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地说。
冬九斜看了一眼江逸臣,似是幸灾乐祸。江逸臣明白冬九的意思,向他露了露拳头。冬九表示不屑。一连串的小动作没几个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次日一早,雨渐渐停了,到下午的时候,久违的太阳也出来了。但人们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变好而心情舒畅,因为他们被逃荒的人们震惊到了。
最初看到的逃荒者星星点点,没多久人数增多,后来就能看到大片的拖家带口的人们托着少得可怜的粮食往西走。人们都面黄肌瘦的,嘴角泛着裂口,衣衫褴褛。有些走不动的老人和小孩,倚在路边的树下,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
妙裁心软,看有的孩子躺在路边奄奄一息,就让姬婴瞧瞧送过去些吃的,但就算给每个可怜的孩子一点点食物,还没到离他们最近的宜阳城,粮食已经分完了,而宜阳城下,已经成了难民们的“露天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