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执邪是个极其狂妄的人,当然,他有狂妄的资本。论战功,他甚至能超过他的父亲颉也列,甚至三年前,阴执邪五万大军侵扰燕云十六州,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打败了燕王周瑀,虽然周瑀当时只有一万人,而且没有援军。
阴执邪以此为荣,整个北狄也因此为荣,所以颉也列才会给他二十万北狄主力。
阴执邪抬头望着孤零零静悄悄的宁安城,觉得有些可笑。周朝人就是温顺软弱的羔羊,知道他大军压境,已经不战而逃了。亏了他父汗让他带这么多兵马。
阴执邪站在队伍最前面,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他身边有个将军喝止道:“且慢!可汗你看,城楼上有个人!”
阴执邪将手掌搭在头上做个凉棚,仔细一看,确实有一个年纪轻轻的白衣书生坐在城楼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琴。他轻声哼道:“不过是个娃娃,瞧你怕的。”
“末将不是害怕,只是担心其中有诈。您瞧,城门大开,城中听不见一点声音,您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他们周朝人肯定是当了缩头乌龟,已经逃走了。”
“可城门前并没有一丝凌乱,甚至没有多余的脚印。”
阴执邪低头看了看,觉得确实如此,不过他还是没有把这个当回事,他说:“你有没有听过三国时候诸葛亮的故事?那老头打仗没了兵,却正巧遇见有敌人来攻,就摆了一个空城,让敌人摸不清楚城里的情况,只好撤退。我看城楼上的小娃娃就是想学诸葛亮,把我们吓走。宁安是个小城,守兵不过万人,我就不信会有什么花样!”
“可是,我们可不能冒险。不然让末将打个头阵。”
阴执邪侧着脑袋看了几眼一直随他南征北战的大将,想着他说的也在理,便同意了。
那将军当即点了五千兵马,向着宁安城进发。士兵们一心想着进城填饱肚子和口袋,都兴奋得不得了,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可他们再也没回来。
容哲在北狄士兵都进入城中的时候,抿嘴一笑,略带薄茧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琴身,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噔——琴声响起来,大门突然关闭了。
在悠扬的琴声中,容哲放松着自己每一根的神经、每一个细胞。风从他的指尖流过,仿佛也浸染了美妙和欢愉。
阴执邪的眉尖蹙了起来,他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正如阴执邪所想,城内没有丝毫欢乐祥和的气氛,相反的,这里是人间地狱。
正对着城门口的大街已经变了个样子。平整的地上铺着一层草垫。如果有人能用脚踏一踏的话,就会发现,地面是中空的,可惜没人这样做,士兵们都在首领的领导下,骑着战马向前迈进。
突然,地面有微微的震动,随后竟然裂开。所有的人和马都陷了下去。有人想从土坑里逃出来,却没想到头上飞下来无数巨大的钉着密密麻麻的钢钉的耙子。这些耙子从天而降,转眼之间就把所有掉在土坑里的人和马钉死在里面。
在外人耳朵里,不过是一声震天的惨叫罢了。
门又打开了,从外面似乎并不能看到里面的状况,但那份死一般的寂静,让人后背生凉。
可阴执邪毕竟不是一般的将领,他很执着很大胆。他见城里再无声响,心知士兵们已经凶多吉少,可他不甘心,他命令大将函朵率一万人进城探虚实。函朵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当即点兵去了。
可惜又是一去不回。
函朵带人进城之后,首先看到了大街上的惨象,兄弟们在钢针的冲击下,或被戳中头颅脑浆迸发,或被缠住四肢血流不止,总之都死的凄惨。又长又粗的钢针上还粘有血肉残块。
函朵有些胆怯了,他后悔不管不顾地进来,要是当初能推给跟他有仇的达米乐就好了。
他率兵绕开这个埋葬了五千士兵和五千马匹的巨大土坑,沿着两侧狭窄的通道往里走。宁安毕竟是小城,城里只有一条宽敞的大道,剩下的路都比较狭窄,巷子四通八达。
透过宅院的大门往里看,北狄的士兵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里的每户人家在“逃离”的时候都没有带走粮食,甚至可以说,这些粮食就放在正屋最显眼的地方,好像是等着他们来拿。
既然不拿白不拿,北狄士兵也不会客气。他们推开门,向粮食和金银细软走去。
琴声像被人刻意扩大了一样,在四面八方传出来。那嘈嘈切切的节奏,如同无数的小刀,在人们的心坎上切割着。如果有人懂音律的话,就应该能听出来,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十面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