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臣回康城的时候,姬婴正在一边看着她大哥和二哥下棋,一边给她二哥缝补跟狼群搏斗时蹭坏的外衣。她身上的伤虽还没有好利索,但至少已经不疼了。西北冬天少有这么好的天气,姬婴才不想把它浪费在床榻上。
有一名士兵来报,说怀安王和小怀王凯旋,请他们迎接,姬婴险些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放下手里的活儿,问:“小怀王还好吗?”
士兵不解其意,回答说:“小怀王很好,怀安王也很好。”
“那就好!”姬婴踏着大步走出了暂住的小院。
李御涵嗔笑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果然。”李承宇也笑起来,似乎深以为然,两个人跟在姬婴身后出去了。
三个人躲在人群中远远看着。
大街上真是热闹。街道两侧站着两排严整的士兵,那肃穆的神情就像随时预备上战场,可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严肃的表情下,藏着久违的喜悦。
在士兵们后面站着的是康城的父老乡亲。他们在这里平安度过了一代又一代,但他们依然喜欢站在街上,兴奋地注视着凯旋的军队,迎接他们的英雄。
远远看到了怀安王的战旗进入了城门。
首先有一队探查兵开路,紧接着,大军进城。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当然是怀安王江百川。这个纵横沙场的不败战神、西北的守护者在人们心中是神明一般的存在。甚至可以说,西北的百姓并不在意谁是他们的皇帝,但他们在意怀安王今天心情怎么样。
如姬婴前天早上看到的那样,怀安王江百川还是那样威武,“老当益壮”四个字来修饰他实在是恰到好处,那不怒自威的气质,不是任何人都能散发出来的。
今天的江百川多了些沉稳,少了些随和,当然,如果战神一样的人物在这个时候能笑着跟老百姓招手,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
骑马走在怀安王身后的是左右两个人。
右边的是江冬九。
姬婴第一次见到冬九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有多出众,而今他骑马走在怀安王身后,那气派确实不是什么京城贵族可以比拟的。他的脸上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跟身边的江逸臣有极其短小的语言交流,似乎是在开玩笑,但就算是开玩笑,也保持着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的做派。
在怀安王左边的自然是江逸臣。
姬婴想起当初在当风馆见到江逸臣的画面。那时候的他,目下无尘,骄傲而自负,敏锐地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又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他那时候看姬婴的眼神,似乎有些好奇,不过更多的,好像是不屑。也是,那时候的姬婴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病秧子呢。
今天的江逸臣也分外不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稍有不注意,就会把他跟他身后黑骑营的士兵混在一起,不过在他把头上黑色的头盔摘下来、露出束发的白玉冠的时候,才知道他身份的贵重。这个家伙,还是一贯会隐藏啊。
姬婴又想起那天晚上满身血腥气的江逸臣。那个黑色的身影让她震撼。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上战场杀敌的他,像是一匹被束缚的久了的狼王,像是一只急需捕食的苍鹰,像是一把刚刚磨砺好的宝剑——这就是她倾慕的男人。
但无论江逸臣在战场上是多么夺目,对待敌人多么狠辣,但只要他的眼睛触碰到姬婴,眼神就成了一汪清澈的泉水,让姬婴甘心为了他做任何事。
他一定想象不到,她有多爱他。姬婴这样想着。
江逸臣在左顾右盼,他在找人,冬九低声调侃了两句,然后忍着笑躲开他的暗招。
姬婴当然知道,江逸臣找的人就是她,但是她不愿站出来,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个男子,且是大周新科状元,三品龙图阁大学士。
不过周围的年轻女子却因为江逸臣的小动作而骚动起来,她们窃窃私语,脸上带着羞意,手上的香帕都要被绞动的手指揉坏了。
就像当初姬婴刚中状元骑马游街的时候,京城女孩子们对容慎的态度。
江逸臣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习以为常?姬婴的脑袋里迸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竟然是酸溜溜的,难道她醋了?
不好不好。她自觉头顶嗡嗡地响,忙转身走到哥哥们身后去了。
李御涵揣着手,一本正经地问姬婴:“你原本就不高,还要躲到后面去,待会儿你的小情郎看不到你怎么办?”
姬婴原本就气恼,经过二哥大声调侃,更是不爽,干脆把脾气都撒在了二哥身上。她猛地将二哥一推,撒腿就跑,就听见李御涵一个没站住,扑到了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孩子身上。李御涵顿时面红耳赤,连连道歉,却还是被周围一群女孩子数落了一通。
站在李御涵身边的大哥承宇,却完全不顾弟弟的死活,一副“我不认识这个呆子,请随便打骂”的表情。
在江百川快走到怀安王府的时候,姬婴终于跟两个哥哥站了出来。姬婴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毕竟她还是朝廷官员,是江百川的晚辈,这是基本的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