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鸣,刀剑凌乱,秦军前赴后继,渐渐地接二连三攀上了邺城城门。
而燕军的箭矢已成弹竭之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慕容泓扔下大弓,拔出腰间佩剑,凛凛站在城楼之上,俯视万千敌军,以血肉之躯作防挡在秦军的凌凌攻势下。
秦军像是望不尽的江河,源源不绝而来,而燕军已是连战而竭,负伤累累。
箭支已尽,骠骑营的士兵们纷纷扔下弓箭,拔刀而出,要与敌军一拼生死。
宋凌在慕容冲身侧,冷风穿过她的伤口,狠狠贯入她的血液,她只觉得,身体里满是刺骨的寒意,一阵比一阵强烈。
慕容冲的长矛已失,仅靠一把佩剑苦战。他的衣袍早已血迹斑斑,七零八碎,挥剑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连战几个时辰,他的体力,已是透支。
只是那心中的信念与仇恨,那样深重,以至于让他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战马蹄下黄沙凛冽,白骨成堆,这一夜,鲜血用最妖冶的颜色染红了邺城的百里江山。
就在秦军势头正盛,而燕军俨然已成衰退之态时,一个噩耗再一次传来,将这个在风云飘摇中的城池正式推上了灭亡的边缘。
那烽火狼烟中的残破城门再次敞开,只是这次,没有援军也不是死士,而是一个个被刀剑胁迫的俘虏。
苻坚勒马而止,金鞭高扬,声音是震慑天下的清冽,“燕国皇上已被我军俘获,邺城已破,燕国已亡!”
他居高自傲,俯视这漫天火光中的一众残兵败将,眼角轻蔑,目空万里。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穿过了茫茫黄沙,像一把把重锤,一次次重重击在每个燕国将士的心头。
很快,左将军杨定从马后面拖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他一身华服已成破布烂衫,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个邋遢的男子就是堂堂大燕的一国之皇。
一刹那,整个原本喊杀声震天的战场,突然静了下来,是死一般的沉静。
“孤已受缚,尔等战何?”慕容朝着燕军大声喊道,生怕有人继续反抗,危及自己的性命。
高头大马上的玄青凯甲少年斜眼望着他,眼中满是数不尽的鄙夷。燕国有此君主,难怪有今亡国之日。
风沙凄迷,天地肃杀,慕容冲望见兄长像牲口一样被人捆绑着,手中的剑柄不觉狠狠握紧。他猩红着眼,四周仍被秦兵包围,他死死咬着牙,却终是没有举起剑。
“慕容冲!”宋凌站在他身旁,他眼底的痛与恨她都深深看在了心里。
千军万马他无畏无惧一往而前,国破家亡他拼力一战视死如归,可如今,当自己的兄长,大燕的国君被敌军挟持时,他却犹豫了。
国与家,忠与义。
燕军将士见慕容冲没有举剑抵抗,也一时都垂下了剑,等着慕容冲的命令。
可是秦军此时却军心大振,他们像觉醒的狮子一般凶狠绝辣地挥起刀,狠狠砍向那些未有抵抗的燕兵。
段随见状,忍不住朝着慕容冲大声喊道,“王爷,不要犹豫了,我们掩护你杀出一条血路,跟秦兵拼了!”
“中山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宋凌愿为你肝脑涂地,杀他个痛快!”
风声凛冽,像是要把战旗撕裂,可是她的声音却穿过那漫天弥漫的黄沙,在风中敞亮而起。
凄烈的寒风刮起她的长发,露出一张英姿且坚韧的绝美容颜,只见她白衣飘扬,衣袖连袂处犹带些许殷红,像是一排排绽放的罂粟,顽强而又决绝。
慕容冲望着这些忠心耿耿的爱国将士,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苦涩,握紧成拳的双手愈加青筋突起。
慕容看到这个场面,一下急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凤皇,你要不顾为兄的生死了吗!你不要忘了,母后和你皇姐还在这皇宫之内,你连她们的生死也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