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冲望了望那身中数箭仍在垂死挣扎的男子,眼角竟燃起了戏谑,他冷哼一声,从马腹旁抽出箭支。
一箭射中了男子向前的手掌,阳昭狠狠一咬牙,强忍着痛吞下了血淋淋的呻吟,而他的唇边却漫过一迹血渍,从嘴角一直落到下巴处。
男子忿忿一抬眼,横眉冷冷扫了那战马上的窦冲一眼,流着血的嘴角狠狠一动,仍是不依不挠地向前艰难移动着身子。
秦军围在男子的四周,却蓦然停了进攻,那带血的手每向前移动一分,他们竟莫名地后退了半步。
窦冲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再取箭支,箭玄满弓,瞄准了男子的大腿。
箭支入骨,阳昭的白衣已被鲜血染浸,那触目惊心的红,那铺天盖地的血,在蒲坂之地上写下信仰。
“阳昭!”宋凌已是泣不成声,她一步一步地爬着往阳昭的方向靠近。
身边的暗影卫一个接一个倒下,那血染红的白绫在他们脑际化作一朵又一朵妖冶的罂粟花,痛可擎天,却是无声祭奠。
阳昭渐渐耗尽了气力,移动的速度越发缓慢,那血沉坠下的眼皮愈加厚重,她真的很怕,怕他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模糊中,她看见窦冲再次举起了箭弓,只是,这一次,他对准的,是阳昭的喉咙。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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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不!”
“阳昭!”
“阳昭!阳昭!”
马车内的女子黛眉紧蹙,双手紧紧握拳,依稀可见青筋,整个人在挣扎,嘶喊,颤颤发抖,像是被鬼魅缠身一般痛苦。
男子坐在她的旁边,抚着她那不断渗汗的额头,如琥珀一般的瞳孔中凝满了深深的心疼与担忧。
“阿凌。”他轻唤,皱着眉望着她身上的累累伤痕,虽是已然包扎止了血,但在她此时的挣扎中,又有不少伤口裂了开,汩汩冒着鲜红。
慕容冲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次慢慢为她上药,抚着她的手放得很轻,很轻。尽管知道她此时毫无意识,但他仍怕弄疼了她。
她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痛。
阿凌,是我来晚了。
就在这个时候,韩延前来求见。
剑眉横飞入鬓的男子单膝跪地,叩身不起,他扫了一眼马车内的女子,眉头不禁一皱,沉声道,“王爷,蒲坂一役,我军死伤惨重,只剩不到八千人了!”
韩延声声痛哀,原先的两万余名将士,已经折损过半,仅剩的八千骑也有不少已经负伤。
就凭这残兵数将,何谈复兴大燕?
慕容冲沉重地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犹如被千斤巨石压着。
“秦军那边如何?”他沉声问道。
“窦冲的八万大军现不足三万,我们以少敌多,还突围而出,除了阳昭......”
说到这,韩延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除了阳昭,我们并无其他大将折损,想必窦冲是无法向苻坚交代了。”
慕容冲微微点了点头,一想到阳昭,心中不由再次一痛,万军齐集易,良将千寻难。
“阳昭的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韩延叹了口气,道,“听到消息已经哭晕过去三次了。”
“给她最好的照顾,不管她有什么要求,全部满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