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前去将堂屋打开,一阵冷冷的恶臭从里面飘了出来,就连学医的黄辉都停在了原地止步不前,这味道实在太难闻了。谢霖站在门前,有些无奈道,“其中一具尸体是三个月前发现的,应该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
所以保存得再完好,那也是具腐烂的尸体。
林菀儿摘下了幂篱,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裹,这包裹是方才她让紫薇去医馆厨间拿的,里面是几片新鲜的姜片,这是木泠教的,她忍着恶心自己含了一片,又将其递给了黄辉,黄辉接过姜片,学着紫薇的样子含在口中。
几人缓步进了这停尸的堂屋,虽说其温度比冰窖稍稍高些,但在炎炎夏日中保持这般低的温度也是相当不易,堂屋极为空旷,四面墙壁上都大小镶嵌着一块块泛着蓝光的晶体,想必那些便是谢霖口中说的玉冰,堂屋内放置着木质的几个台子,台子上上的东西分别用白布盖着,想必白布下面便是尸体了。
谢霖道,“今日抬进来的那位就在这其中。”
“不知是哪一具?”林菀儿道。
谢霖摊手,“在下也只是瞧着他们抬进来罢了。”
也对,谢霖当时顶多也是在院中围观,不可能同抬尸体的人一起走进这堂屋。
林菀儿随手翻了一块布,心里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了几步,那是一张极为肿胀的脸双唇发紫肥涨,勉强能辨认的双眼处一个空洞,另一个还有一个眼珠子挂在外面模样极为怖人,林菀儿下意识得扭头看了一眼紫薇,还好,紫薇走在最外面,更不曾看到这一景象。
“丫头,你去外面等着。”听着林菀儿的吩咐,紫薇那颤颤巍巍的脚忽而顿住了,她如释重负般猛然点头,转身跑到了堂屋门外守着。
忍着恶臭,黄辉拧着鼻子摇着头,“虽说我是判断不出他死了多久,但我在案宗中偷偷见过,此人像是那屠户。”他继续解释道,“就是那个家中灶台架子中藏有尸骨的那个。”
却见这屠户身上仍然未着寸缕,但其体型已然是十分巨大了,这种情形林菀儿在木泠的书中见过,在刘静的书中也见过,这叫做巨人观。通体黑色,体内菌气产生膨胀而成,加上在水中泡了许久,通体皮肤亦是肿胀不堪,纵然你生前有多美丽,死后或许与这般样子也一般无二。
黄辉连忙将布盖了回来,然后掀开了他旁边的那块布,这是一具半腐烂的身体,头骨上的头发已经开始慢慢脱落,眼窝已经全然凹陷,看样子怕已经是巨人观褪去了的样子。但其具体五官已经移位,只能根据其轮廓判断此人是谁。
“刘尚!”黄辉叫了起来,“竟成了这副鬼样子。”
原以为巨人观时已然是最难看的模样,谁想这巨人观之后却是更加恶心,林菀儿此刻脸已经煞白,若不是有含着的姜片,她喉间的那些东西怕是快要喷涌而出了,
她随即看了一眼谢霖,就连黄辉都有些面露难色,他竟从未露出异样,照样面不改色。
谢霖上前一步,故意挡住了林菀儿的视线,浅声问道,“这位就是户部尚书刘
金元之子刘尚?”
黄辉唏嘘道,“正是,是在芙蓉园曲江池中发现的,真真是一别即阴阳啊,月前还看他调戏良家娘子来者,不想再见他时,竟是在这副模样。”
“我偷看了下那家伙的验状,说是中了毒之后慢慢得将其重要部位切除,原我还不信,如今真的是,”黄辉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切口,看着像是用一把极钝的刀割的啊。”
黄辉口无遮拦,竟完全未曾将在场的林菀儿放眼中,直到谢霖微红着耳根轻咳了一声,黄辉才注意到,他抓了抓头,极为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她出去了呢。”确实,摘了幂篱的林菀儿身量确实挺小,再加上被谢霖一半的身形挡住,黄辉自然看不到。
林菀儿却道,“你尽管看,切莫管我。”
黄辉将刘尚的布盖了上去,接着掀开了一块布,不知为何他惊有些惊喜,“还是这具比较像样啊。”
这是个什么感叹!
林菀儿顺着黄辉的目光看去,满头银发,脸色发白,手脚亦是被泡的发白,但通体来讲,比方才两具好得太多,简直可以用“新鲜”二字来形容。
这陌生的面孔便是今早发现的那具尸体,不知是因为泡的久了还是因为他本身的羊头白,皮肤极白,就连眼睫与眉毛也是白的。
“此人若是不死,怕也活不长了。”黄辉道,“我也只是在家父的行医录中见过此种病,此病十分罕见,就拿我来说,在京都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此病。”
“这种病症之人白日里不能晒日光,即便是出门了也会遭人非议,故而你才未曾见过他吧。”林菀儿款款而说,“我听木泠说起过,一般患这种病的他的祖上应该也会有这种病。”这不是木泠说的,是刘静说的。
“那凶手是在作甚?善事还是恶事?”黄辉不解。
“无论是善事还是恶事,终究他还是杀人了。”林菀儿义正言辞,“杀人便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