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禾不知这个典故,听她说起来时,竟觉得悠远,因此也含了笑静静听她说着。
“如今大了,倒像换了个性子一样沉稳,若是你在焦州许久,我便忘了——”
杨静沅轻轻向她招了招手,细细端详起她面容来,竟是有些出神。杨幼禾见她姣好的容貌下皆是倦色,脸上的胭脂也藏不住有些病态的苍白,一时又想到不知柳芙音现在如何——
却又听她缓缓开口:
“你和旁的女孩子不同,温和而不盲从,倔强而不自矜,这也正是我和你祖母欣赏你的地方,但若论及手段谋略,还是差着几成,想要在这深宅大院和乱世朝堂中翻云覆雨,信步从容,还要多磨练些。”
她心下一滞,便觉得杨静沅的笑意更深远了些。
她却微微抬了头不再说话了,径自坐了半晌无言,才叹口气道:“眼瞧着天要变了,我也该回去了——”
杨幼禾微微沉吟,见她目光似乎要穿透杨府的宅子,不知她所说的变天究竟为何意。
待两人出了屋子,竟见杨妙彤腆着肚子从廊上折过来。
见了杨静沅,她面上微微一变,依旧是矜持的笑着行了礼:“见过世子妃。”杨静沅将她打量一番,目光就落在他的肚子上。
“再有三四个月便要生了吧?”
杨妙彤迟疑着点了点头,便听她笑的极为意味深长:“竟不知你是第一个要为太子诞下子嗣的人。”
杨妙彤垂了头,看不出悲喜,只是又微微福了身子。
“你既已将临盆,万不该来此的——”说到这里却又顿了一顿:“罢了,好生注意着身子。”说罢又深深凝视她一眼,唤了候在院子里的下人离开了。
杨妙彤手指拂过肚子,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见杨幼禾好奇的盯着她的肚子,才复笑道:“随我进去说说话。”
杨幼禾记得她最爱喝西湖龙井,今日却唤丫头泡了君山银针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杨惜薇同杨语凝进来行了礼:“原是姐姐到此处来了,母亲说你有孕在身,叫我们时刻紧要着你些。”杨语凝神色复杂的望了望她的肚子又道:“太子府的车在催呢,母亲唤你去说几句话,眼瞧着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
杨妙彤抬眼望了望杨幼禾,似乎有些失望,却仍旧笑着站起来随他去了。
杨幼禾一瞬间在她眼里像是看到了无奈与沉静,似乎和那个在院子里信手吟诗的女子有着天壤之别。
“十一妹妹真是讨人欢喜,世子妃,太子嫔都要同你来说悄悄话儿。”杨惜薇径自坐下,将那杯未来得及喝掉的茶端在面前仔细端详了道:“但我要奉劝妹妹一句,有时候把自己看的太重未必是好事,你真的以为,她还是你那个知会吟诗作对,才情旷达的六姐姐么?”
她眼里含着笑,似乎在这个众人哀痛的日子里最为明媚。杨幼禾不解其意,亦实在不相信她的嘴里能说出什么让人信服的话来。
“焦家小姐意外流产,六姐姐就怀上孩子,你这么聪明,怎么能想不清楚呢?”她偏了头,似乎有些惋惜的望着她摇了摇头。
太子府邸水有多深,即便她不去想,也能在脑子里过个大概,不想让彤姐儿怀孕生子的,除了焦氏,四皇子一众,恐怕还有王氏,杨语凝等人。更加上焦氏流产,这个孩子来的太过于轻松凑巧,可是,即便如此,又与她和干呢?
杨幼笑了笑,忽而觉得她姣好的面庞讽刺了些:“姐姐说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妹妹受教了。”也不去看她脸上惊诧神色,径自挺直了背走出来。
她不再会为任何人的一句话而神伤吃力了,她会用自己手,去主宰她所在意的一切,用自己的眼,去在这场纷争中从善如流。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