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禾将帕子铺在岸边的草地上,笑着开口:“我买了河灯,你陪我放罢?”说着便将他拉着坐到地上,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肩并肩,如今亲密而暧昧的靠在一起。
“你身子好些了么?”
她轻轻地拿出笔来,不待他开口,便自顾自的笑着说了:“你向来有事瞒着我,便是不好,也不会同我说的,往后便不能同你写信了,药虽苦,但不要忘了吃,若是实在不能入喉,便记得含一颗我送你的酿梅子——”她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氲成一片,在满岸的花灯面前格外好看:“玲珑我虽带不进宫,但含画谣书,哦,还有黄妈妈——总归会照顾好它的,你莫要担心——”
宋嘉言长长的睫毛似乎抖了抖,在他灿然的笑意吟吟的眸子下垂了头,将她的唇吞在口中,并着她未来得及说完的话咽入喉里。
一刹间,隔岸的烟花仿若星河,将两人罩在其中,似乎满世界也融不进去。
“保全自己,我等你出宫,十五岁也好,二十五岁也罢。”宋嘉言将她的手紧紧握了,幽深的眸子里叫人几乎沉沦。
杨幼禾叹喟一声,倒不知道谁说的可信一些。
将河灯拿出来递给他:“写一个愿望罢,顺着岹河的水流到梅花林,说不定就能得偿所愿。”
她执笔落下,与宋嘉言同时将花灯放入水中,执了彼此的手,似乎心照不宣,谁也未曾问及对方写下什么,许了怎样的愿望。
只是岹河的水托着花灯缓缓而下时,她写的“愿君达”,宋嘉言写的“长相守”终究被流水打的模糊起来。
谣书将包裹轻轻递在她的手上,含画抱了玲珑咬唇不愿出来,姜氏,黄妈妈似乎隔了窗看着她。
入宫之时,落泪即为不详。
杨幼禾轻笑着将谣书的手握了握:“这便走了,不知何时再能见,说好的同你们一处也实现不了了,以后望着你们照顾黄妈妈她们——若是煊哥儿和五哥回来了知道此事,叫他们不必记挂我,好生侍奉父母,还有董姨娘,赵氏,你们要替我帮母亲防着些——”
杨幼禾敛了眼眸,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深深的望了眼姜氏所在的地方,转身一步步的向外走去。
她记得小时候的天真无忧,总是趴在姜氏的膝上求她讲着故事,同弟弟捞了莲塘里的鱼来养在房间,在冬日里悄悄把雪撒在先生的书里,每日不是打瞌睡就是把先生戒尺藏起来,许是顽劣的名头就是这样闹出去的罢,她忽而唇角带了笑,这样欢喜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了呢?
许是那日偷偷跑出去被撞落水生了后怕罢,许是一步步在杨家的宅子里学会了圆滑世故,她记得在院子里行酒作乐的日子,只是所有人都散的七七八八了——
她记得她像所有明媚的女子一样,坐在葡萄架下想着未来的良人,她记得自己曾经是多么想要成为正直而清和,干净而又力量的人,从容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直到自己遇到他,一个拥抱,一场大雪,便足以万劫不复。
她右脚跨出门,复又遥望着姜氏所在的地方拜了一拜,荣亲王府的马车停在此处,杨惜薇隔着杨若宜望了过来,她微微缩了手心,这次,她再也不会屈服,任人践踏,这次,她要顽强,终为乔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