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箭头!”画十三恍然一惊,他急忙重新按照这个思路再次打量整幅画,他看到错落零星的榕树从画的右下角一直蔓延到左边,逐一相指,一直指向了画纸之外,画十三的目光顺着望过去,与京墨相视一眼,道:“是书架。”
“啪”地一声,殷澄练身边的碗跌落在地,碎成了一地坚硬冰冷的白花碎瓣,他坚决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倾泻而出:“不可能!”
应承昭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两样东西,呈到了殷澄练面前,款款道:“这个,是一半兵符。而这本册子,是朝中肱骨大臣的‘家长里短’。此二物,得之可得半壁江山。你明白么?”
殷澄练看着应承昭直勾勾的眼神,默然片刻,看了看他呈给自己的两样东西,闷声冷笑道:“你恐怕找错了人。这两样东西,对你应承昭而言或许是如获至宝,但对本殿下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应承昭朗声笑了:“殿下怎么还不明白,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血统尊贵,但一在后宫无母妃护持,二在朝中无重臣倚用,你以为一个皇子头衔就能保你登上那张宝座吗?你瞧瞧,就算你现在被激怒了十回,也拿应某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劝你,学着审时度势,何必负气而为?”
应承昭看着殷澄练皱着眉头不说话,他的嘴脸渐渐撇起了一丝深不可测的幽幽笑意:“殿下不妨想一想,十年前先皇后恩宠无双,你亦是何等一枝独秀的地位,可结果呢?你的太子之位皇上还不是说废就废了?俗话怎么说来着,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冷落殿下整整十年,偶然再次启用殿下,你就有把握皇上不会再抛弃殿下一回么?求人不如求己,殿下到底何去何从,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殷澄练的眼眸越凝越深,他的心头似乎有阴冷无涯的潮水不断翻涌、侵蚀着岸边的礁石。太久没见过涨潮的人是不知道如何抵抗潮汐的力量的,一时之间,他恍惚了。
“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画十三?”殷澄练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应承昭锁住的眉心倏地一下舒展开来,他凝起目光里的一片浓黑,目不转睛地盯着殷澄练:“他是什么人,殿下恐怕比我清楚吧?”
殷澄练的眼神微微闪烁起来,他咽了咽喉咙,莫名所以地问了句:“你想把他怎么样?”
应承昭像教书先生看待无知幼子一样,拂了拂两撇胡须,款款笑了:“我既愿意花重本讨他这个人,又岂会把他怎么样?殿下,我清楚你和画十三交情不浅,不过,我若想取他性命或者有害于他,又何须如此大花心思、大费唇舌地和殿下周旋一番?这样吧,殿下大可以回府考虑考虑,若是不放心,和你的谋士们商量商量也未为不可。这两样东西,在此恭候殿下的答复。”
说着,应承昭又一脸浓笑地缓缓收回了摆在殷澄练面前的兵符和册子,恭敬抬手送客,他望着殷澄练款款远去的身影,眸中似乎添了几分胸有成竹的幽光。
“应主。”屋内屏风后,一个黑影幽幽走了出来,温驯如羊地立在应承昭面前,“应主料事如神,殷澄练果然在北郊遇袭。可属下不知,后来的那一场大火,到底何意啊……”
应承昭冷冷抬手,制止黑影再继续说下去,他淡淡道:“长机,我应承昭做事,何时需要给你个交待了?”
长机顿时跪地俯首:“应主。长机知罪,只听主命,不问何由。长机以后必不会再多嘴相问了。”
“以后……”应承昭突然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句长机的话,深不见底的眼眸变得更加晦暗不明,而神色却格外缓和地看着长机,“按照你们鬼谷下山的规矩,这是你跟在我身边的第三个年头了,也是最后一年了。长机,北郊的事,是意外,也是必然。这是老天在催促我啊。”
随着应承昭一声长叹,长机猛地跪地磕头明志:“应主放心。长机若未助应主成事,绝对不会半途离去。长机活到今日,没被人看得起过,只有在应主这里,才得到了用武之地,长机愿为应主万死不辞。”
应承昭满意地点了点头,第一次放下架子和狰狞,亲手把长机扶了起来,满目盛着深思远虑,缓缓道:“陨石的准备事宜你就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办即可。你要全心全意准备年后中元节的事,知道么?此事,关乎我的生死,关乎我一生的心血。你,务必得给我办好了。”
长机重重点头,凝重的脸色上一双阴翳的眸子里却闪过热烈而迷惘的光芒:“应主放心!长机绝对不辱使命。”
应承昭点点头,眼神一转,目光在长机身上绕了半晌:“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让你暗中保护殷澄练么?甚至在南下的时候,也特地向圣上请命带你同去。”
长机低眸回道:“应主的安排定有深意。长机记得应主说过,现在还不是了断殷澄练的时候。”
应承昭闷声淡淡笑了:“你可曾想过,为何我要费尽心思留下殷澄练这个无用之命?”
“长机不敢妄自揣测应主之意。”长机深深垂着头。
应承昭的目光幽幽飘远了:“唇亡而齿寒。这条路上,殷澄练并非我最大的障碍。而你,也要与该对立的人划清界限,明白么?”
长机眉心一跳,牙关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咽了咽喉咙,犹豫片刻之后急忙挤出了一个回复:“是,长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