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一阵,离开光明殿范围,晋王顿住脚步,稍稍停滞,等谢九郎与他并肩,再次举步向前。
“近日,我在为师父抄写经文,就没去到蘅芜苑与你相叙……”
谢九郎心知肚明,晋王所言既是借口又是事实。
由于襄王断袖,晋王不得不与谢九郎维持些微间隔。这样既能令赵旭安心,又不会给谢九郎惹麻烦。
“得你这般惦念,波若大师必定深感欣慰。”碍于田贞在跟前儿,谢九郎只能与晋王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你所做这支鼓曲精妙入神,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晋王真心诚意夸赞道。
谢九郎犹疑片刻,谦逊言道:“曲之艺术永无止境,我仅仅窥见小小一角。今日鼓曲根本谈不上精妙入神,勉强算是可以罢了。”
听谢九郎这一说,晋王笑意更甚,道:“暂且不论鼓曲,谢郎君能将宫中小黄门教授至此境地,实属不易……”
同着田贞面前,晋王一再给谢九郎戴高帽。谢九郎知他是想以田贞的口向皇帝陛下传达谢九郎如何谦恭端方,也好让皇帝陛下释怀。
谢九郎没想到与晋王多时未见,他竟学会了心机深沉,这一转变使得谢九郎对晋王生出一丝莫名的疏离之感。
“全是他们的造化。再加上他们本就有天赋,训教并无难度,所谓说难,就是要叫他们抛掉杂念,尽量纯净心神。”
谢九郎所言不虚,晋王却深感诧异,“演奏鼓曲与纯净心神有何瓜葛?乍一听怎么与修行有些类似?”
“类似或者相通吧。音律随心而化,思虑肮脏污秽必然不会干净纯粹。反之,内境纯善之人定能演奏出打动人心的美妙乐章。这也正是我选取少年小黄门的原因之一。
他们所受名利浸染些微,且观念未能成型,要想更改亦非难事。所以,我才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将他们调教的如此之好。若果,年纪稍大,坠于红尘俗世里不能自拔,那就得年余或是更长时候才能达到今日情景。”
谢九郎侃侃而谈,向晋王揭示出此事根底。田贞暗暗为谢九郎竖起大拇指,道一声东谷谢氏果真不同凡响。
晋王深受震撼。他万没想到谢九郎看似随意的决定,都叫他捉摸不透。
“那吴中恩与胡仙芝已到中年,为何你要用他俩呢?不是说年纪越小越好吗?”晋王颦了颦眉,找出其中破绽,不解发问。
“箜篌与琵琶皆是辅助,他二人一个擅长琵琶,一个专长箜篌。又是恩爱夫妻。能够以器乐道明尘寰纷扰,正正是我需要的。也就是说,美满之中暗含残缺,残缺之外又能美满。是好是坏,视其能否为我所用。能,一切皆可。”
晋王嘴唇嗫嚅着,想要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面前,娓娓而谈的谢九郎,更像是他的灵魂指引者。引领他踏上通往未明前景的广阔路途。
田贞默默记下谢九郎说过的每句话。
他在皇帝陛下跟前侍奉多年,见过英雄豪杰,文人墨客,枭雄猛将。却没见过一个像谢九郎这样见识独到,胸怀博大的少年。
“倘若这首望果鼓曲传至吐蕃,谢九郎必定名动天下。”晋王眸光炽烈,似有火焰跳动,语带激昂对谢九郎言道。
谢九郎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