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刺眼的光斑穿过窗棂,让本就烦躁的姚正颜愈发难捱。

许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她这样将死之人竟赚得了片刻回光返照的时候,正闭目咬牙胡乱地撕扯自己的衣领。

夜听进来便看到这样的场景:往昔精致鲜活的小姑娘,如今枯槁凌乱的躺在床榻上,活像一条脱了水上岸的鱼儿,只能窒息地垂死挣扎。

他抵在门上的手颤了颤,旋即僵硬地收拢些许,又挪了挪脚下沉重的步伐。

姚正颜滚动间稍稍睁开一条眼缝,发现床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对方逆着光影,看不真切。

有了前面夜锦和姚舒云来看自己的教训,加之自己这会儿如此狼狈,她不由得下意识想起方才姚舒云对她说的话——

让她尝尝男.欢.女.爱.的滋味。

事实上,姚舒云也的确想让人进来糟蹋她,好叫夜听过来时能亲眼瞧瞧。只可惜他们来得太快。

姚正颜怕的要命,一边躁动一边抱紧自己惊恐地往后瑟缩,尖叫着:“不、不要过来……滚开、滚!”

她这一举动深深刺痛了夜听。

总是这个样子,一见他就惊惧,永远想躲着他、疏远他。

心绪稍有破绽,千生骨的毒性便蛮横地侵袭着他的理智,浑身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地瑟瑟发颤。

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膝盖一软,踉跄地跌坐在床沿边。

然而他这砰然一声降下身,倒是让姚正颜看清了他的脸。

“皇、皇上……?”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找回些思绪,壮着胆子仔细端详片刻,才敢确认眼前的男人,的确是那位不苟言笑、阴鸷嗜血的暴君夜听。

男人依旧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凝视她。

姚正颜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眼下自己身体的异样羞耻,更让她觉得对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小丑。

她脑中浮现姐姐提到皇上时的不甘——

“皇上答应来看你最后一面了呢。”

“明明是我救了他,凭什么他只对你一个人好?”

“……”

所以……皇上真的来看她了?

可她在宫中这两年来,与他接触少之又少,又何来他对她好这一谬论?

然而眼下不是讨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

她扑棱着挪过去,壮着胆子推搡他出去,原先苍白的小脸这会儿憋得通红,“皇上您…您快走啊!这里危……”

这大概是她此生唯二次触碰到他了。

他不喜人近身。

何况像他这样比阎王爷还恐怖的人,这些年给她带来的恐惧感不是一星半点,她想保命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沦落到这样的关头,她实在分不清谁好谁坏了,但总归在宫中的日子没遭什么大罪,如今自己竟成了拖垮他的人,只恨不得他长出三头六臂赶紧逃离这里!

夜听仍是怔怔地看着她,像是没听到。

走?往哪走?

他想质问她,当初她非要嫁给夜锦,将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回心转意呢?现在知道难受了?

可嘴巴颤了颤,到底还是将一腔怒气忍了下去,但又怕自己真的气得失了分寸,便将一张阴沉的脸别过去。

见此,姚正颜更慌了,要命的是身子也越来越热腾。

脑子一片混沌,意识逐渐迷糊,抵在他痩窄的腰身上的两只小手,也从推搡慢慢变成了扒拉,然后又贪婪地缠住了他,最后她甚至整个人攀挂上去。

男人像一块木头,定定地任由她折腾,既不回应也不拒绝。

得到些许满足后,她更加肆无忌惮,本能地开始胡乱啃咬、磨蹭,甚至解开了那人的腰封。

她呼吸越发急促,心尖痒痒的总想抓住点什么,最后只能蹙眉喃喃发泄道:“我想要,想要……”

“我想要回宫…回宫……”

曾经有多想逃离那座牢笼,如今就有多怨恨自己。

被千生骨摧残着,夜听连抬手想抱住她的力气都没有,勉强能稳住身形已是用尽力气,毫无血丝的薄唇无意识地打颤。

然而与她这样的时刻,却叫他心生欢喜。

姚正颜还在努力贴着他汲取凉意,直到红唇触碰到一处薄薄的、软软的地方时,烧灼的小脸被对方一阵阵冷冽的气息喷洒……

然后她猛然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方才是亲了皇上的嘴巴后,瞬间吓一激灵,缠着他的双手一松,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坠落。

夜听顿时不悦地拧着眉头,好在及时伸手捞住她,随后顺势带入怀中,动作僵硬又生疏。

剩下姚正颜错愕地望着他。

怎么会这样……

她竟然……轻薄了自己一直视如严父、如兄长般的皇上!

然而未等她思索更多,一股强大的窒息感汹涌而来,逼得她黑血狂吐不止,很快就染湿了两人交叠的衣袖。

她的世界慢慢天黑了。

“颜颜!颜颜!”

素来淡漠的夜听此刻慌了神,明明做好了来陪她一起死的准备,可这会儿还是急红了眼——

当年被父皇丢到兽场喂野兽都没哭的小男孩,如今却痛得只见泪不闻声。

人悲伤绝望到极致的时候,喉咙是发不出声音的。

习惯了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帝王,头一次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又呆滞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小姑娘吐出的血,然后看着她一点一点没了生机。

即便逼着夜听服下千生骨的夜锦仍是不放心,早早命人埋伏在外。

一刻钟之后,他稍一挥手,命令弓箭手:“放箭!”

万千只利箭应声而出,齐齐射向那间紧闭的房间后,夜锦才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去,竟是喜极而泣地放肆大笑,甚至笑得几近癫狂。

他的帝王之梦马上就要实现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一批批精锐的死士正悄无声息包拢住寻王府……

而屋内抱着姚正颜中了一身暗箭的夜听,此时神情麻木,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冷笑。

他缓缓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姑娘,竟是气恼地压身下去咬了一口她那已然发紫的唇瓣。

力道大概很重,可惜她没有反应。

“也好,也好。”他眷恋地望着她,苦笑时鲜血从他口中涌出,“这样不听话的小东西,就该罚你永远陪着朕,哪都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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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姚正颜?姚正颜你给我醒醒!”

姚舒云拧着秀眉摇晃着睡得一脸酣甜的妹妹,见她还敢这般心大搁殿里头睡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唔……”被惊动的姚正颜烦躁地伸了伸胳膊,正贪恋被窝里的暖意,却后知后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她刚刚听到了谁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便见青涩又稚嫩的姚舒云咬牙切齿地揪住她的耳朵,又粗暴地一把掀开锦被,一边将她从床上拖出来,一边厉声质问道:

“是不是你把陛下的那座琉璃屏风打碎了?”

姚正颜张了张口,惊愕地望着她:“我……”

窝着一腔恨意又摸不着头脑的姚正颜傻眼了。

姐姐姚舒云?

陛下的琉璃屏风?

她不是被姐姐和夜锦联手囚.禁于寻王府,然后毒害死了么?还有皇上,皇上他!但怎么眼下她还好端端的在……在宫中?

对,是在宫中。

看这周遭的摆饰,熏香袅袅的暖阁,浅粉色的帷幔,叮铃晃动的珠帘外摆着一盆娇嫩欲滴的并蒂莲,以及散了一地渣渣的琉璃碎片……应当还是她们以前姐妹共住的烟秋宫。

可是她打碎了皇上的琉璃屏风这事,不是她进宫的第一天就闯出的祸事么!

是她做梦了还是时光倒退了?

但不管是什么,先前她所遭受的痛苦绝对真是得令人毛骨悚然!

见姚正颜醒来了还一脸无辜地呆愣着,姚舒云更是急得要命,钳住她的臂膀奋力一摇,头一回声嘶力竭地动怒斥责她:“你说话呀!是不是你!”

她不过就随冬晴姑姑出去熟络一下宫中各处的功夫,回来就见地上碎成一地琉璃屏风,不用想都知道是她这个向来毛毛躁躁的妹妹干的。

她顿时吓的脊背发凉、六神无主,多恨这一刻姚正颜不是她的妹妹!

她们不过才进宫第一天啊,好不容易逃离那个穷乡僻壤、脱离苦海,她就闯出这样的祸事来连累她!

陛下是什么人?那样冷面不近人情的大祁君主,若非她们祖坟冒青烟,碰巧救了他一把,他心情一好才随口丢下一句“将她们带进宫”,否则她们这样低贱的草民,是几辈子都高攀不上这样的富贵之流的。

可俗话说得好,他能高兴一时,哪能高兴一世呢?何况这才刚进宫就……

如今这样,她们姐妹俩怕不是死路一条,就是要前功尽弃了。

然而这死丫头倒好,闯了这么大的祸,竟然还敢躲着鼾声大睡,真是气煞她也!

一头雾水的姚正颜,实实在在被她这副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本能地认怂,下意识磕磕绊绊道了句:“我我不是故意的……”

姚舒云气到两眼带上猩红,重重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损坏了御赐之物,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我们会死的你知道吗!!”

姚正颜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神,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最敬爱的姐姐,曾经也是因琉璃屏风而这样打骂过她。痛得这么真实,绝不是梦。

那先前的枉死也不是梦了。

他们真的害死过她,而如今,她竟真的是重生了!

“你这个……”见她丝毫没有悔意,姚舒云手一扬,又作势要打她,不料被听到动静的冬晴姑姑急忙制止了:“姚大姑娘!”

姚舒云手一抖急忙收回,立马委屈地拉着妹妹跪下,潸然泪下好生凄楚可怜:“姑姑,求姑姑救救我们……”

姚正颜也埋头低声啜泣。

冬晴一看这姐妹俩的架势,再看看地上的碎琉璃,便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想到皇上那样阴晴不定,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陛下在御书房,奴婢领你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