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龙彰殿的时候,雪狸正和新进宫的昭仪夏侯氏浅笑安然画着峨眉。
他的手很轻巧,骨脉分明,白皙无暇,轻轻几笔远山勾勒,夏侯氏已经露出了半带娇羞的满意微笑,他理理她的鬓发,修了修那黛黑的眉梢道:“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晴霜,你说你我二人像不像民间绿纱窗下共论娥眉之欢的恩爱夫妻呢?”
夏侯氏闻言更露娇笑,她是个长得格外绮丽高贵的女子,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未必能艳压群芳,却天生有洇美风流之态,令人一眼就很难忘。
见他进殿,她冲他淡淡颔首,适时退到了内殿。
命人将今春新进的两大瓶梅花抱入殿中摆放,他问:“皇上似乎对昭仪娘娘分外特别?”
“特别吗?或许是因为她很聪明吧!”雪狸漫不经心回答,并没有将这个话题放在心上,他反倒是折下一支红梅抬头认真问他:“燎原,你说是白梅更好些,还是红梅更好些?”
他面无表情地低眉,“白梅似雪,红梅似血,说来有何不同?”
雪狸皱皱眉,笑言:“白梅似雪,自似我,当然不同!”
不管他置不置可否,那人已经转对侍者吩咐:“叫人将今冬新进的白梅尽数移种去连大总管新搬进的院子,就赐名……存雪阁吧!”
他怔了怔,望着那窗前的一瓶花雪笑道:“好,就叫存雪阁。”
从那,他的园中遍植白梅清然,素洁出尘得恍如九天仙境。
月出花月相宜,雪落梅雪清绝。
他的心里永远藏着十年前梅园的落红血雨,对着这满园傲雪脑海中却都是他的清润神采。
绯雨问他,是不是软了心,他们可以收手。
他摇了摇头。
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不配再有心了。
他终究坚持了他的一往无前。
黑白相对,棋子相围,世间局与掌中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很快他似乎就能看到这个江山在高显姿手中的彻底破败,看到当年的始作俑者们得到该有的报应。可是每每他都很困惑,一直都是雪狸的白子在围困他的黑子,为什么每每最后赢的总是他?似乎一切都在雪狸的掌控之中,他以为控制一切的是自己,其实却不是,那人好像一直在刻意地相让。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数年来第一次有了恐慌。
“启禀皇上,大喜!”
一个内侍略带尖锐的传抱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对面,雪狸已经放下棋子淡问:“何喜之有?”
内侍道:“方白清河王府有人来报,入夜时清河王妃刚刚诞下了一位小世子!”
“真的?”雪狸眉眼弯弯,一贯清润浅淡的他难得露出这惊喜神情,他抚过他的肩膀,迅速地向殿外走去。
地上内侍有些疑惑地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他信手将黑子扔入棋盒,“皇上手足单薄,如今清河王有了世子,也可补皇上臂膀空虚,快去吩咐下边人摆驾清河王府吧!”
“可是现在宫门已经落禁了,太后知道怕是……”内侍有些为难。
他慢慢饮茶,“去吧,有事我担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