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彗星最爱白玉,白玉质地华亮冰凉,又有文人气,他做死人的那几年,游魂一直就待在白玉瓶里,至今想起在白玉瓶中的感觉,夙彗星也觉得怀念,带着那抹怀念他将手在白玉桥的扶手上搭了搭,身后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只觉得脚底失重身子一轻,便头朝下倒栽了下去。
落水声哗啦啦,惊了众人都停了下来,夙十远远的瞥见自家主子不在队伍里头,又听有人喊谁落了水,心下一慌也顾不得仆从不得入内的禁令,扒开阻拦冲进了后花园里头,趴在岸边叫喊起来。
登时入了花园的夫人们皆是花容失色,以为是桥不稳,又以为是谁在当中害人。
哭的哭,喊的喊。
管事的也慌里慌张的赶忙扯着嗓子喊人。
听着这案上的掺杂,他在心中不免就有点儿纳闷了,他一个不受宠的公子,落水了也是该只有自己仆从关心才对吧,怎么个个乱做一团。
秋日秋风飒爽,湖水却是彻骨的冰冷,不多时他一副小身体便禁不住寒开始打颤,若不是他会水,不多时便摸到了岸边,不是冻死在那湖水,就是染上持久难治的老风湿。
闭月台上,男人合着眼帘正在小媳,身旁有美人剥开金秋新采的金桔喂到嘴边,听见外头吵吵嚷嚷,便叫护卫去看又问道:"外头是怎么了?走水了还是有人跳湖啊。"
身边的护卫俯首回话道:"公子让人推下了水。"
"哦?"男人依旧闭着眼嚼着金桔,眉心处没有特意遮盖的红疤犹如女子的花笺,那是一道细长如剑刃般笔直的红疤,虽是疤痕却不难看。
护卫又说:"并无大碍,属下看到,公子爬上了岸,将那推他入水的男人一脚踹下了湖。"听到此处秦月诸笑了几声,道了声有趣。
护卫一身黑紫色相间的武士装,回想方才自己看见的那一幕,忍俊不禁道:"踹下去的时候,扒光了那人衣服,还打……打了人屁股。"
“是吗。”男人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的瞳色极深,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却能叫人看一眼就浑身颤抖。
长悦万万想不到啊,往日里都是他去欺负这个小狐狸,今日竟然被那只爱装柔弱的狐狸反将一军,被扒光了不说,还被打了屁股。
秋日里本来就凉爽,湖水更是冰冷,这偌大的湖面上光溜溜的飘着,想起身也不敢,长悦又羞又怒。
抬眼去瞧岸上,夙彗星已经披上了夙十递来的外袍,站在白玉桥上看他,身量不高却挺着腰身,又是站在高高的白玉桥上,这样看来他格外高大,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
长悦是气得在湖水里扑腾,用拳头锤水,水面被他打出一阵一阵的水花,看起来是波光粼粼。
人丑多作怪,夙彗星心说,今天他是被丑人做了怪了。
“我看这湖水冰凉,你又穿的这么少,是觉得热吧,这不刚巧凉快凉快吗?”夙彗星狐狸眼睛微眯,嘴角含笑,缓缓开口。
夙彗星一身水蓝的袍子,因被湖水打湿,薄薄的衣裳布料紧贴这单薄的身子,让秋风吹着,他冷得打了两个喷嚏。
宴席他是去不成了,便同夙十跟管事的说了一声,借着衣冠不整不宜见王爷为由回去。
夙十扶着他走着,小脸皱成一团,似是快哭了:“主子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主子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子,夙十就是死也难当其罪。”
“你也是男孩子,不要总哭鼻子。”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熟悉。
夙十却不听,反倒委屈的哼哼起来了。
“主子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又再见到王爷,如今可到好……”
但是夙彗星倒是不觉得委屈,反倒要谢谢那个长悦,他本来也就不愿见那个雍王,被长悦这么一搅和,夙彗星简直是喜出望外,拉着夙十说要回去把今早打下来的鸽子烤了。
闭月台上,看着主仆二人的身影一转眼便出了园子,秦月诸眉心皱出一条印子,额前的红疤细长犹如神印,却见他勾唇意味不明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