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铺七阮三席家,燕子堂前栽杏花。
江浙一带多富户,尤以弄里的阮家为大。一江之隔的席家,筹谋了三代,也才勉强分了三分天下。
若说富贵荣华,再也没谁比得过阮家。
阮家的先祖,虽然出身草莽,却是个极有眼光的。当年追随着同样不起眼的先帝,硬是在这乱世之中挣得了一席之地。
然而,先帝登上大宝,公诸于天下的那一年。阮氏先祖急流勇退,率先跪在金光大殿,请求辞官归田颐养天年。
先帝大喜,特赐阮氏一部丹书铁券。允诺阮氏,世代担任皇家司盐使官。
阮氏祖先的决定,不仅挽回了自己的一条小命,也实现了阮家的繁荣复兴。
且不说阮家上,有何种的吃穿用度。单说第十六代的,阮家嫡小姐的出嫁那年。
流水酒席足足摆了三十三天,红花稠布的嫁妆箱子,将江都城门堵塞了一整天。
这件事,江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每提及,都让吴越之人羡慕不已。
然而,这已经是七年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再度提及那个富贵满天下的阮家,只会让人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无它,树大招风惹人摧。
这五年的天灾人祸,阮家迅速地败落下去。许多外地的商铺子,已经接二连三的关了去。唯有江都城的阮家发源地,还保留着昔年的三分实力。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一江之隔的席家,却并没有获得最大的让利。反而,让一个外来的家族,一下子吞掉了大半的势力,一跃占据了江浙商界的一半天地。
我无规律地敲着檀木桌子,将灵鸦传回的资料放到了一边去。
手心的玉牌还在烁热,空气里充满了干燥的气息。
阮慧娘,怪不得有些熟悉。五年之前的落霞山上,倒是偶然地见过她一面而已。
只是……
那时的她,满面的娇羞幸福洋溢。不似现在,一脸死气不复鲜活生气。
时光,果然是最好的打磨。善与恶,躲不过人心叵测。
我端起冰蕊裂纹杯,杯中浮起了一抹春翠。
茶入齿间,苦中夹杂着甘甜,甜后又萦绕着苦涩。
素娘托腮,无端地拨弄着手中的珠钗。小黑实诚,坐在绒垫上总是不肯闲下来。
唯有兆瑞,又不知道今天,跑到哪里串门子去了。
一想起昨晚,它新交的黄皮子朋友。将一只血淋淋的野鸡,放在了香骨店的大门口。
滴答滴答地鸡血,在冬风凛冽中凝结成了冰层。一大清早的,血水铲了一地,腥气久久不能散去。
我黑下了面皮,这事真得好好找它说叨说叨去。
正想着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喘急的脚步声。兆瑞踩着三尺高的积雪,一口气跑到了店门口的狮子跟前去。
“主、主、主子,我、我、我刚刚,听、听、听了一个好消息,”
兆瑞一屁股坐在的门槛上,头上的热气变作了云里雾里。
它的眉毛挂着雪,帽子顶上全白了,两边的肩膀结了冰霜。
它突然咧嘴一笑,眼睛顿时看不见了,整个人就好像,那鹤发童颜的老公公一样。
“林夫人……有身孕了……”
它睁开了溜圆的眼睛,期待地朝我们看了过去。
素娘继续转着珠钗,小黑继续剥着盆子中的杏仁粒。
我抬了抬眼皮,懒懒地朝他问了句。
“是你的吗?”
兆瑞摇了摇头。
“是念吾的吗?”
小黑的手倏然一抖,立刻朝着众人摇了摇头。
“是我的吗?”
兆瑞面上一惊,头摇得好似良田里点黄豆。
我顺手砸了一个,野鸭戏寒塘的扇子过去。
“那你高兴个什么劲,”
兆瑞拍了拍小脑壳,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它呆呆地附和道:“对哦,关我什么事,”
“哎呀,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