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穆栀低低地迟疑了一会儿,支吾了一下,“恩。”
她本来想蒙混过关,但是哪里想到自家大哥突然会这么敏锐了。
又或者说,他对自己的事,特别是一涉及到蔚擎的都很敏感。
此话一落,屋内一片安静。
“这青社二爷是什么意思?”俞子美皱起眉头,抬头,看向的是穆邵卿。
“先是在悬崖的时候出手救囡囡,是不是上次在香会的时候也是他送囡囡回来的?”俞子美眉心皱紧,想着,回忆着,越是说着,语气越是凝重,“这次警局的事亦是。旁的不说,他怎么回回都能赶巧了?”
穆邵卿一听,转头对着穆栀就沉脸,冷声责备,“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叫你离这个男人远些,你还偏不听!”
穆栀抬头就准备反驳,可是想了想,又把话咽了下去。
“不。”俞子美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摇了摇头,“倘若他有心,就是囡囡避着也是避不开的。当下……”
俞子美顿了顿,沉默了好一会儿,神情十分严肃,“最主要的是要搞清楚他究竟接近你妹妹是要做什么。”
闻言,穆邵卿也一脸凝重地点头。
倒是当事人穆栀,一直被无视在旁,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觉得奶奶说得对,蔚擎有心,她避是避不开的,不然就怎么跟他哪儿哪儿都能碰见的。
可是,他接近她,要做的是跟她在一起啊。
为什么一个简单的事,现在突然的到了大哥和奶奶这里,就好像成了阴谋论了?
不是,等下!
刚刚的话题是什么来着?怎么的最主要的是要搞清蔚擎接近她的目的了?
“可是奶奶,我们最主要的事,不是调查清楚香膏坊的事么?”穆栀弱弱地小声问。
话落,房间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好几秒后,俞子美低低咳嗽了一声,“这个,香膏坊的事要调查,你的事也不能不管。”
“香膏坊的事,是暂时的,目前的。你的事才是最主要的。”穆邵卿附和。
穆栀张了张嘴,最后哑口无言。
在书房没再呆一会儿,然后就出来了。
三人一直没有发现,方才他们商量了很多事,就偏生似乎都忘记了,还有一个穆邵礼在牢里等着他们。
被忘掉的穆邵礼,此时正在牢里,坐在小板凳上,点着煤油灯,翻阅着叫狱警给他找来的书。
“哟!这不是穆家二少爷吗?”旁边隔壁牢房的犯人,吹了个口哨,“不都说穆家二少爷是个只会花钱的废物嘛?怎么,原来废物也识得字?”
有风从窗户透进来,煤油灯晃了晃。
连带着落在书页上的影子也晃了晃。
倒是拿书的人稳如泰山,对这些话,倒似充耳不闻,静静地阅读了一会儿,然后翻了一页。
“嘿!你这话说得,怎么的也是大户人家的,当然是认字的好不好。哪里像我们这样的粗人。斗大箩筐的字,它都认识你,你还不见得认识它呢!”
“切!大户人家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吃喝拉撒,说得好像大户人家拉屎了就不用擦屁股一样!”
“是嘛!你瞧他那装模作样!没准书都拿倒了呢!”
穆邵礼看书的速度不徐不疾,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揣摩。
“有什么好装的!”隔壁牢房的犯人往旁边啐了一口,“听说啊,那穆家小姐被宋家退了婚,你看他现在又跟我们一样吃冷饭。我说啊,穆家差不多就这么要交代了!”
看书的穆邵礼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继续翻书。
“别瞎说!”
“瞎说什么了?不然你看这穆家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那人不以为意,继续嗤笑到,“还别说,我跟你讲,听说那穆家小姐啊,除夕夜回来,就被绑匪给绑去了,一整夜都没回来。”
“当晚陵城被穆家和宋家翻了个顶朝天,愣是谁也没找着。嘿!这穆家小姐却偏偏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就完好无损的回了穆家。”说到这里,那人嘿嘿地笑了两声,那笑声有些下贱猥琐,“哦不对,这完好无损不能这么说。”
“怎么就不能这么说了?”旁边的人问到。
“万一是有损了呢,只是我们看不出来而已。恩?哈哈……”那人接到。
众人反应了一下,都明白了这人的意思,也都有些淫秽地笑了起来。
“是吧!是吧!”这笑声,像是自己得到了赞同,那人转头问旁边的人,继续确认一般。“不然你说为什么那宋家大少爷怎么愿意跟个小门小户的在一起,也不愿意娶她这个大小姐呢?肯定是……内有乾坤……的嘛!”
“啪!”穆邵礼合上书。
动作十分优雅地把书放到旁边的桌上,站起身,扯了扯领口的领结,脱掉然后一边解衣袖的扣子,一边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小武。”
“哎!”听到穆邵礼声音,狱警立马上前来,恭敬道,“穆二哥,有什么吩咐?”
穆邵礼的西装先前就脱下来了,随意搭在硬板床上,现在的他就穿着浅蓝色的衬衣,外加宝蓝色的马甲,他解开扣子后,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胳膊肘。
他回过头,看向隔壁牢房,扫了一眼,“帮我把那位头发带卷的老兄请过来一下。”
“啊?”小武一愣,有些茫然,但见穆邵礼戴着的金丝镜框闪过一道冷光,咽了一口唾沫,便立马应下,“哎!好!穆二哥您等我一下!”
说完,小武便连忙掏出钥匙,因为有些心惊,在一大圈钥匙中找了好一会儿才找清楚,开了门后,抽出警棍,把其他犯人赶到一旁,对着那个头发带卷的犯人,“请吧!”
到底是在牢里,对狱警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方才嘴上逞能的犯人,立马就虚了下来。“那什么,大哥我……”
“谁是你大哥!穆二哥请你过去坐坐!”狱警本来每天就在这阴森的牢里看着这群人,再好的耐性也被磨没了。
舞着警棍就往旁边的门“啪啪”打了两下,“快点!”
那人看了一眼满脸烦躁不耐的狱警,再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穆邵礼,明明只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可是这身影融在阴影里,莫名的让人心惊。
他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壮胆,不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吗?照着他这风流样儿,身体不知道虚成什么样儿,有什么可怕的!
给自己打劲儿后,男人便又不那么怕了。
跟着小武一起出了牢房,然后被推攘进了穆邵礼的牢房。
“转过去。”
穆邵礼抬手,取下金丝镜框,弯腰俯身把眼镜放在书上面。
那人顺着穆邵礼的动作看过去,只见随着他的动作,衬衣下的肌肉鼓起,当即他心下就一咯噔。
而穆邵礼这简单的三个字,明明语气很平和,却莫名的有种震慑力。
以至于他都忘记了方才自己的嚣张,莫名顺从地转过了身去。
小武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怔怔地望着里面,倒是穆邵礼抬眸扫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说的“转过去”是指的他,连忙转过身,背对牢房。
而牢房内的犯人,转过身后,才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要听穆邵礼的。
刚准备回头,便肩上一沉,顺着望过去,看见一只手搭在了肩上,还不待他反应,便感觉肩胛骨一痛。
同时那手顺着他的肩往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他一个趔趄,胸口便对上了膝盖,胸腔一阵发痛,像是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了一般。
刚被痛得头脑一片空白,还没缓过神来,便一个拳头直接挥到了他的脸上,连给他痛呼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另一侧脸又挨了一拳。
这样左右开弓,好几下。
等他被穆邵礼松开,整个人就蜷缩在地上,捂着嘴,一开手,手心好几颗带血的牙齿。
他颤了颤,抬眼望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穆邵礼。
只见穆邵礼把卷到胳膊肘的衣袖放了下来,重新扣好纽扣,转过身俯身拿起眼镜重新戴上。
“小武。”
“哎!”小武闻声转过身,见穆邵礼还是方才他看见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除了稍微头发有稍微的乱,其他似乎跟刚才没有什么不同,还是文质彬彬的样子。
他恭敬地叫了一声,“穆二哥。”
“送他回去。”说话间,穆邵礼又坐回了小板凳,拿起了书,重新翻开,仿佛方才他把人往死里揍了一顿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哦。好。”小武走进牢房,伸手去扯那犯人时,看见他一口血吐出来,又是两颗牙齿,想起刚才那些沉闷的声音,不由得心下一颤。
心道,还好他识趣,知道惹谁都不能惹穆二哥,不然怕是就这个下场了。
同时也觉得这些人忒没眼力劲儿,好好的去招惹穆二哥自寻死路做甚!
别看穆二哥平时没个正形,若要论狠,可没人狠得过。
毕竟你看谁发起狠来,能够这般一脸淡然的把人往死里整。
怕是整个陵城,除了那青社的二爷,没谁能跟穆二哥一样了吧?
小武一边想着,一边拖着那犯人往走,然后打开牢房给扔了进去。
那犯人还没缓过来,一个趔趄,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也没人敢上前扶他。
这狱警还在,谁敢?
更重要的是,隔壁牢房的那个男人,现在又开始现实地翻书了。能够就那么三两下就把人整成这样的,他们哪里敢做什么,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不然谁能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这连个揍人的由头都没有,说要干就直接干,干完了就拉倒!
小武把牢房关好后,走到穆邵礼的牢房跟前,小声请示到:“穆二哥,这地板脏了,您看,要不要我让人进来给您清理清理?”
穆邵礼瞥了一眼,又把目光重新移回书页上,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
穆家。
穆栀从书房出来后,在半路上被穆邵卿叫住,做了好一会儿思想工作。
谈论的问题呢,还是亘古不变的离蔚擎远点,说他这个人凭借一己之力做到现在这个程度,能力已经着实让人可畏了,而且他和二哥都让人去查过他的背景,一片空白。
如果说背景不好,也就算了。关键是一片空白,就让人觉得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得不引起注意。
穆栀一边听着穆邵卿责备,一边连连点头应下。
心底却是复杂不已。
她就知道,蔚擎虽然厉害,但是在穆家,是属于不受待见的那种离开。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瞒着她跟蔚擎的关系,一直迟迟不端上台面的原因之一。
关于他的身份背景,她不是没有想过,不过她这个人是属于那种对特定性好奇,先前是好奇过,所以才问过蔚擎。
就是没有问出他的身份,所以才生了好久好久的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