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板气得直哆嗦,撸着袖子就准备去隔壁把这闺女拉出来熊揍一顿。
“纪老板。”穆栀上前拉住了纪老板。
她劝到,“你冷静些,当下最重要的,不是去把纪小姐管教一顿。”
说到“管教”二字的时候,她看了看纪老板撸起的袖子,“纪小姐是个行医的,她也说了,左右她还是有分寸的。说明她的心还是好的,只不过是交友不慎,届时你再好好引导,就好。”
纪晓是纪老板的掌心宝,他是气,可说到底,他哪里舍得真打她。
他要是打了纪晓,又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亲。
见穆栀也替纪晓说话了,还相当于给了他台阶下,他要再执意出去,就是他的不是了。
再这样弄,他都比不上穆栀这个小姑娘识大体了。
“老夫人,这事儿,你看……”纪老板此时也是脸上臊得慌,“是我管教无方,才惹出这么大的事,还还得二少爷现在还在里边儿,若不,您说,怎么办,我老纪绝无二话。只是……“
他顿了顿,迟疑道:“只是……能不能就别追究小女的责任了。”
这话一出,屋内倒是又陷入一阵沉默。
毕竟俞子美也是为人父母,现在还是照顾孙子孙女,哪里不懂爱护小的的心情。
“可是纪老板啊……”俞子美开口,语气尽是怅然。
“老夫人,要怎么办,我老纪都听您的。就是我去把二少爷这就换出来,也成。”纪老板也还是诚挚的,“想来,您把两位少爷和小姐拉扯大,也是懂得我这个做老父亲的心情的,晓晓她打小就没了娘,是我太宠着她,纵着她,才让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说到底,子不教,父之过。让我来吧,干什么都行!”
穆栀虽然不太懂这种感情,但是听着纪老板言辞恳切,心底说没有动容肯定是假的。
“奶奶。”穆栀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哑。
俞子美也是难做,毕竟两家相交多年,出了这么档子事,有种气不了,打不了,骂不了,只能憋在心里的感觉。
这原本跟纪家就合作得很好,不然也不会合作这么多年。
可这要是追究纪晓,以后两家的合作铁定吹掉,说不准,就算过错方是纪家,之后还可能会怨恨穆家的不近人情。
可这要是不追究吧,这家中老二还在里头,总不至于什么都不做吧!
“奶奶。”穆栀又唤了一声俞子美,见她看向自己,才继续说,“就像方才我说的,当下最紧要的是解决眼前的局面,而不是去追究纪晓的责任。”
闻言,纪老板像是溺水中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看向穆栀,屏住呼吸,就想听她后面说什么。
这事情的严重性,纪老板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才会说,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追究纪晓。
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个是早晚的都要受的。
他这活了大半辈子,这点道理肯定是懂的。
而做父母的,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能替做孩子的挡一下,是一下。
“我有个不太成熟,可能还有些天真的想法。”穆栀看了一眼纪老板,又立马收回了目光,她发现自己有些看不得这种神情。
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说:“不如,我们穆家就把这件事扛下来。承担所有的问题。”
“小栀!”俞子美这下,都没有亲昵地称呼她为囡囡,而是唤了“小栀”,可见她对这个决定是很不满的。
“奶奶您先听我说。”穆栀在有这个想法前,就已经想过会遭到反对这种情况了,俞子美的反应,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那么一点。“现在不管我们是不是把事情公布于众,所有人都认准了我们穆家的香膏出了问题,她们不在乎是原料药材的事,还是制作流程的问题,她们在意的是,她们买到的东西出了问题。”
“毕竟,她们不是宠着什么原料,和什么高超的技艺来的,冲着的是我们穆家的招牌,还有好用。这些都是完全浮于表面的。既然这些是表面上的问题,我们自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是在面对大众,我们也要从表面上去解决,才应当是正确的方向。”
听完穆栀说完后,俞子美也冷静了下来,咀嚼了一下这内容,也觉得她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思忖了一会儿,然后问穆栀:“那你说如何做?”
“不如破釜沉舟!”
穆栀看了看俞子美和纪老板,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才说到:“承认这批香膏出了问题,给所有买过香膏的人赔偿,然后当众销毁香膏!”
她说得语气很坚定,且坚决。
这气场,和这种想法,是俞子美和纪老板都不会有的。
在他们眼里,一般会采取的都是保守型的法子,自然而然的,也不会想出这种冒险的赌博似的办法。
“既然这东西跟纪晓说的,就算不治疗也会自己好。那就说明问题其实不大,那赔偿也不会太多。我们家的香膏坊,卖出的香膏都有记录,赔偿问题也相对比较简单。”
穆栀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疯狂。
但是对于毫无经验的她来说,这是她唯一想出的,觉得还不错的法子了。
“我们虽然销毁了这批香膏,是很大一部分的损失。但是就算我们不当众销毁,这批香膏也不能再用,同样还是损失掉了,不如在最后处理的时候,用在刀刃上!”
穆栀一条一条地把她的想法说给俞子美听。
“另外,我们承认了香膏的问题,是有点砸了穆家招牌的意思。但是我们也可以向公众展示我们坚决诚信,良心经商的决心。不管以后大家还来不来穆家的铺子买东西,我们的决心和态度摆在这里,至少……能让大众惶恐的心能够得到稍微的安抚吧。”
“这法子,是挺冒险的,也有点像是疯子会做的。”穆栀见俞子美沉默不说话,纪老板也怔愣中,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再深呼吸一口气,补充道,“爷爷在世的时候,不是常说,福祸相依。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我们穆家名声大噪,反而往上走了呢?”
闻言,俞子美猛地抬头,看着穆栀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双眼亮晶晶的。
虽然这气质,气势完全不像,可那神采和自信,却像极了她爷爷穆世泽!
看的俞子美都有些隐隐激动了。
穆栀见俞子美动容,便知道有谱的样子,继续说到:“还有最后就是……”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纪老板,才缓缓开口:“纪家跟穆家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纪老板的人品我们都信得过,这件事,虽然是纪老板的疏忽,但着实是怪不得纪老板的。”
“纪伯伯他就纪晓这么一个女儿,看得出,纪晓其实本心是不坏的。”见纪老板投来欣喜和感激的眼神,穆栀有些受不住地移开视线,“既然我们穆家选择把这个事担了,就别为难纪老板跟纪晓了。”
“穆小姐……”纪老板听完后,可以说是热泪盈眶,一大把年纪,在穆栀这么一个小女孩跟前,哽咽不已。
“纪老板您先别感谢我。”穆栀赶紧打断纪老板的话,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和情绪,尽可能平稳地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谁也不愿意,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虽然我们两家的交情和信任都在这里,但是总归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不想亏得血本无归。您看,我们下一批香膏的原料,您是不是能送来补上这回的?这次之后,以后的单子,我们还是照原来的价格签合同。”
纪老板一听,这不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吗?
相当于他们纪家,本来是应该有人进去吃冷饭的,但现在,不仅放过了他们纪家的人,还保全了纪家的名声,就连以后的合作都还在,不过就一批药材,就是以后让他半价给穆家药材都成啊!
“行啊!行行行的!”纪老板连连点头,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但是说完之后,见俞子美没有表态,又面露尴尬,忐忑地看向俞子美,“老夫人,这……”
俞子美没有先立马应下,端过旁边的茶,喝了两口,放回去,又沉默了将近半分钟,缓缓点头,“我看可行。”
“哎!”纪老板笑着抹了一把老泪,弯腰朝着俞子美拱手深深一鞠躬,“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
朝俞子美鞠躬后,又转过身,朝穆栀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穆小姐!”
俞子美那是本来就年长,又加上本来就是纪家的错,受这么一下当之无愧。
可穆栀她是小辈,就不行了,连忙伸手去扶,“纪伯伯,您可别这样,我可受不起。”
“受得起的!受得起的!”纪老板哽咽重复着,又是抹了一把泪。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然后才道,“既然这样,我先回家管教我那不肖女,药材的事,我这就去准备。你们放心,这回,我全程亲自监工,绝不让出半分差池!”
说完,纪老板转身离开。
房间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俞子美才缓缓道:“我们家囡囡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奶奶取笑我。我这都是瞎想的。”穆栀讪讪笑道,然后敛神,跟俞子美说到,“不过奶奶,方才我虽然那般同纪老板说得很信任的样子,经后,送进香膏坊的药材,都要仔细地找个懂大夫查看才行。”
对上俞子美满含笑意的眸子,穆栀解释到,“我倒不是说纪老板,我的意思是不管是纪老板,还是其他的合作商。我们得吃一堑长一智,就像这次,要坑我们的不是纪老板本人,这样的事,也说不准以后不会再有。该给的信任我们给,但我们总归要警醒些。”
“呵呵……”俞子美捂嘴笑出了声,然后伸手点了点穆栀的额头,“囡囡越来越有做生意的模样了!你放心吧,奶奶虽然老了,这点还是不糊涂的。”
穆栀才恍然,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奶奶,我这算不算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算什么算!你能想到这些,可真是出乎奶奶的意料,不过啊,奶奶很欣慰。”俞子美笑盈盈地看向穆栀,抬手替穆栀额前落下的碎发压到耳后去,“我的囡囡啊,很快就能撑起我们穆家的生意了。”
“哪有,我这还太嫩了点,还是得多跟奶奶学才行。”
“学什么学,奶奶该教的,差不多都教你了,接下来就是你实践的时候了。”俞子美柔声说到,“不过啊,我的囡囡这样的事都能相处这么好的处理方法了,奶奶也不用多担心了。”
“这件事……”穆栀呢喃了一声,想到纪晓说的。
杜秀兰和杜秀蓉……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思忖了一会儿,转头跟俞子美说,“奶奶,我要做一件事,您不要拦我!”
“何事?”
“什么事您不用管,反正您相信我不会让穆家白白受这么一回冤枉,也不会让二哥白白进去这么一趟,总有人是必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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