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幸福的事(2 / 2)

却是弄得施恩满浑身上下全是戾气。

直到程东森带着程冬青的尸体离开警局,孔队长才又一次庆幸,还好放程东森放得早。

不然,施恩满肯定会真的一枪毙了他,然后随便寻个由头,还让他死在正当理由上,一点责任都不担。

同时他也庆幸,还好穆栀因为之前施君玉的事就关进了牢里。

不然如果她在外头,程冬青出事,她就肯定会来的,到时候施恩满看到虽然程冬青死了,肯定会把事情就势就往穆栀身上扯。

施恩满把施君良带回家后的第二天。

孔队长也找到了穆栀在施君玉出事那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据,然后把她送回了家。

其实他这么快把穆栀送回穆家,有一个原因是怕施恩满回家想不通还是回到牢里,随便想个法子就能把穆栀收拾掉。

穆栀在牢里,孔队长也一直没有敢告诉她程冬青出事的消息。

所以程冬青的死讯,是穆栀回到穆家之后才知道的。

知道消息的时候,穆栀的脑子立马“嗡”了一下,转头看向俞子美。

最开始她以为大家是在开玩笑的,见俞子美一脸凝重地点头,才确定这是真的。

“那舅舅他……”

俞子美沉重地叹气,然后叫桂馨把准备的丧衣递给她,“去吧,去看看你舅舅。”

穆栀接过丧衣,抚上那丧衣,手指都有些发抖。

“铃铃铃……”

一串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一下房间的沉郁。

桂馨先去接起,说了两句话后,转过头看向穆栀,“小姐,找你的。”

穆栀怔了怔,然后接过电话,“喂你好。”

“是的。”

“嗯,好。”

“好的,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穆栀怔了许久。

“谁啊?怎么了?”见穆栀脸色不对,俞子美问到。

穆栀摇了摇头,抱着丧衣准备往外走,“我先去个地方,然后再去舅舅家。让司机送我一趟吧!”

见穆栀不愿意说,这个点,俞子美也没有强求,说:“好。要不要叫人陪着你?”

“不用。”穆栀摆了摆手,“司机送我就行,我过去办件事就去舅舅那儿。”

司机载着她到饭店。

饭店的人打电话来说,之前她订的房间,昨日有个姑娘拿着钥匙上去呆了一阵,然后下来便说今天要退房。询问她是否需要退房,另外询问她房间的东西是否都带走了。

程冬青去过饭店,去过一次。

这个消息,让穆栀觉得事情的不对劲。

她赶往饭店,去了那个房间。

房间里很干净,丝毫没有人住过的痕迹,似乎这间房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柜子这些都打开过,也没有看到任何的东西。

穆栀以为自己的猜测错了,她坐在沙发旁思索,头撑着一处,撇过脸,瞧见台灯下压着纸条。

她移开台灯,抽出纸条,展开,是几张叠在一起的,饭店提意见或者留言给服务生的纸写的。

起头第一句就是——

小栀,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

……

中间,她讲了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讲了她知道她父亲入狱都是施君良搞的鬼,还说听到施君良他们还要害她,还程念慈。

她说,这是她惹出来的事,应当由她去结束。

中间还絮絮叨叨地写了一些曾经的回忆,还有她的道歉和悔过。

在最后面,给穆栀留了一段话。

小栀,我知道,也许我这叫强人所难,我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想来你应该也是愿意的,毕竟你一直都是个好女孩。在我死后,希望你可以替我照顾好我爹,此恩无以为报,来世替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穆栀拿着那纸条,看着字词间的颜真意切,手指抚摸着那纸条上一滴一滴晕开又风干过的泪水,也忍不住鼻尖泛酸,心中酸涩。

她将纸条好好地收好,跟饭店的员工说了谢谢,退了房。

到程家的时候,白幔在秋风中翻飞。

她先在外头穿上丧衣,然后才下的车,程东森面色憔悴地站在门口,招呼往来吊唁慰问的朋友同僚。

程念慈忙着众人的茶水,和仔细留心着程冬青灵牌前的香烛。

多数都是程东森的朋友和同僚,偶尔也有几个她的同学。

有同学小声地说,其实很多同学跟程冬青的关系都很好,但是许多同学的家长都说程冬青是杀人凶手,不许他们来。

有的非要来,被关在家里了。

没有办法,所以就他们几个家中家长理解的,代表大家一起来看看程冬青,送送她。

程东森听着,神情悲恸,眼含泪水,哽咽着,“我替冬青谢谢你们。”

“叔叔您节哀。冬青是个好姑娘,我们都不相信,她……她会作出那样的事。在我们中间,她是最善良,最最喜欢小动物的,怎么……怎么可能作出那样的事来。”

程东森哽咽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那男同学的肩。

虽然警局有了定论,但是程东森一直都觉得他的女儿,就算是骄纵了些,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有的,思想还是很好的,是不会做出杀人这样的事来的。

何况,她就是做饭杀条鱼都不会,一个人,她又怎么会,怎么敢呢?

可是警局拿出了证据,上头又有施恩满施压,他没有办法辩驳;他若是执意让重新调查,她女儿便还要在那冰冷的房间呆着。

他的女儿打小就怕冷,一冻就容易生病,不管事情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带女儿回家重要。

这里是她的家,不管生前还是死后,这里是她最安心的港湾。

“舅舅……”穆栀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神情悲戚,手握着口袋中的纸条,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们都不愿意相信程冬青杀了人,但是她手中的纸条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啊,平日里连做饭杀鱼都不敢的人,是要多大的勇气,或者说是多么伤心,多么心如死灰才能下得去手,去杀一个人?

“小栀来啦?”程东森看着她,语气沉痛。

今天来的人有点多,程东森要接待的人比较多,穆栀也就不站着与他说话了,准备等之后大家走之后再说。

有穆栀在,顾着灵堂,程念慈也就专心地为客人们准备茶水。

日落黄昏,客人也尽数离去。

程东森一直坚挺着的身体这才垮了下来,他挪着步子到灵堂前,望着程冬青的灵牌,满眼都是泪。

他发干的嘴唇蠕动着,久久的,久久的,只吐出“冬青”两个字来。

“舅舅,先点东西。”程念慈上前来。

程东森神情低沉地摆了摆手,“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舅舅,您得吃点东西才行。不然,哪里有精力替冬青办后事?”穆栀上前劝说,“您先吃点东西,我这里有冬青想给您的东西。”

“她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哪里来什么精力!”程东森双手覆面,双肩抖动。

顿了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穆栀扶着他往饭厅走,半诱哄半威胁着,“我们先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就告诉您。”

程东森看了看程冬青的灵牌,眼神闪动。

他跟着穆栀和程念慈来到了饭厅,撑着桌沿坐下。

穆栀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让他润润唇,润润喉咙。

他就着随意吃了些,放下碗筷便问穆栀是什么东西。

穆栀抿唇犹豫了一下,放下碗筷,从包里取出在饭店里找到的纸条,递给程东森。

然后坦白:“其实冬青在我在医院照顾外公的时候,来过一次医院看望外公。后来我也找到了她,在那个小院子……”

穆栀抬眸望着程东森,几秒后继续说到:“那小院子我去过,我知道她住那里,就曾去寻她过,给了她钥匙,跟她说在饭店给她定了一个房间,让她去饭店住。”

“我不知道她一直没有去饭店,只有在……”穆栀哽咽了一下,继续道,“在她去世当天去过。这个是她那天留在饭店的。”

穆栀感觉鼻尖也酸,心口也算,“对不起舅舅,如果我早就告诉您冬青的下落,而不是放任她自己去想,去做事,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程东森拿着那封信,上面写了他们一家四口去看日落。

写了他们一家四口在家里吃着她做的第一次饭菜,明明很难吃,但是大家都安慰她,还都吃光了去。

写了他们坐在一起,听着留声机的唱片,第一次教她跳舞。

写了……

……

她跟程东森说,对不起爹,这一辈子要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是女儿不孝。

在去黄泉的路上,我一定好好学习怎么做一个乖巧的女儿,不闯祸,不叛逆,好好地听爹的话,好好地哄爹开心,好在下辈子的时候,照顾爹一生一世。

如果爹觉得我这个女儿太费心费神让你伤心,等以后某日,我出现在您的梦中,您告诉我,让我远远地站在一边儿去,我就知道了,下辈子肯定就不会再麻烦您了。

对不起,爹。

请您最后一次原谅我的任性。

如果我看到娘亲,会告诉她,爹爹对我很好很好的,让她一定要等着您。

我会好好地跟娘亲认错,让娘亲罚我,聆听娘亲的教诲。

我们一家人,下辈子,再一家团聚。

我犯了错,杀了人,但是我不后悔。

我自己做的选择,我自己承担后果。

只有对爷爷,我后悔了,我也曾自我反省过。

希望爷爷能早些醒来,就算是怪我,在我坟前骂我,打我,我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请爹再为女儿劳心劳力一次,等爷爷醒来,告诉爷爷,冬青当时说的都是混账话,做爷爷的孙女,做爹的女儿,念慈姐的妹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程东森捏着那纸条,边缘都被他捏得皱皱巴巴。

此时一个大男人,握着那小小的纸条,竟是泣不成声。

眼泪落下,在那字条上原本风干的眼泪又深深地晕开一层。

像是父女间的最后一次亲近的呢喃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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