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过半, 正是更深露重,万籁俱静的时刻, 守在榻边的婢子脑袋一点一点, 也昏昏沉沉, 险些睡了过去。谁料这时,榻上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喘|息,她猛地睁开了眼, 小心看去,只见方才还沉沉睡去的家主, 已然睁开了双眼。
按理说, 此刻当上去问问是否要起夜, 或是口干要饮水。然而之前传闻, 让那小婢哆哆嗦嗦跪在榻边,一声可不敢吭, 生怕自己多舌惹恼家主,被杖毙而死。
过了许久,榻上人终于开口:“取巾帕来。”
那声音沙哑低沉, 犹若夜枭,婢子抖了一下, 不敢犹豫, 立刻取了巾帕, 上前服侍。近的身,她才发现家主额上、颈上皆是汗水,青白的面色在幽灯照耀下宛如鬼魅。不敢多看, 她服侍着家主擦汗、更衣,又换了干净锦被,这才退了下去。
重新躺回榻上,屈巫伸手按住了右肩,想要压下那彻骨剧痛。明明伤处早已长好,无血无脓,却如火灼斧劈,发作起来半身都无法动弹,连衣衫都穿不上身。寻了多少大巫,也查不出缘由,简直犹若诅咒。
是了,定然是诅咒。
他闭上了双眼。就在方才,他梦到了夏姬。仍是那张玉容,然而笑颜不在,两眼空洞,身周净是血污。他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能看到她鬓边挂着的泪痕,他想上前抱住那可怜女子,让她莫怕,可是那张脸却转了过来,开口问他:“那咒应验了吗?”
屈巫被激出了一身冷汗,骤然惊醒,连伤处都剧烈的痛了起来。
那咒应验了吗?
屈巫攥紧了右肩,用力到手上青筋爆出,深深呼气,又用力嘘出。不过是个梦罢了。
未能再睡,天刚亮,屈巫就了起身,按部就班的梳洗穿戴,又恢复了往日的翩翩君子模样。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今日并无朝会,用过朝食,他就招来了心腹门客,商讨要事。如今晋侯刚刚迁都,自绛都迁到了新田,如此大变,自然会引来朝中动荡,赵氏和正卿栾书的争斗,也愈发凶险起来。然而依附赵氏,屈巫却觉局势有些不妙,且不说栾书受晋侯重视,近两年也建了数次大功,单单赵氏兄弟的跋扈,就让人心惊。
现在的晋侯,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心思深沉不说,还有遏制诸卿,统揽大权的意思。若赵氏再不收敛,将来惹出祸事,他要如何脱身?
“家主许是多虑,只要忠于晋侯即可……”
“赵氏待家主也不甚厚,不如反投正卿?”
“还是当寻机摆脱事端才行!”
下面人纷纷扰扰,各抒己见,屈巫用左手压住了微微颤抖的右手,面无表情的听他们吵来吵去。泥足深陷也不过如此,现在还是要尽快逃离这泥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