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一个晴空万里,月明星稀的好天气。
雍阳城外,碧波湖沿岸遮天蔽日的芦苇从中簌簌落落传来一阵响动。
在皎洁的月光下看的清楚,一艘独木舟被一点点推了出来。
等到整个独木舟都进入水中之后,一个灵活矫健的人影跳到上面。
左右手各一支船桨快速划动起来。
一百米……
五百米……
一公里……
船已经远离岸边,进入浩渺无际的碧波湖当中。
但划船的人始终不敢放松,依旧保持紧张默默挥动船桨。
突然正前方一声巨响,一个两人合抱,近三丈高的水柱冲天而起。
船上之人使用全力操控独木舟堪堪避过水柱。
但速度已然慢了,轰然落下的水柱将独木舟打翻覆盖。
一切平息后船上的人影不见踪迹,生死不知。
只剩下了一个翻了的独木舟和两支船桨飘在水上一荡一荡。
突然又是一个规模不亚于刚才的水柱冲出水面。
接下来这种水柱连二连三不断出现。
最终一连六道水柱围成一圈同时爆发。
被围在中间的水面一个湿漉漉的人头迅速出现换了一口气。
然而还不等他沉下去,一个修长洁白,如玉雕琢的柔夷一把扣住水中之人肩膀将其提起。
临空踩水,背负月华,朝着雍阳城的方向飞逝而去。
浩渺的水面上回荡着阵阵惨叫。
“啊……”
“救命啊,放开我……”
“萨日朗……”
“我不回去……”
大幽第一大河九龙江从雪域高原冲下,一路浩浩荡荡九曲十八弯由西向东汇入大海。
九龙江中游一南一北两条支流巨木江,金鳞江同时交汇于此。
纵横八百里的碧波湖坐落于这十字黄金水道中心。
碧波湖西南是群山万壑,东南地势低缓,沼泽遍布,成了天然泄洪之地。
地势偏高的北岸良田万顷,旱涝保收,人口兴旺,商贸发达。
繁华程度仅次于大幽国都的雍阳城坐落于九龙江以北,横跨金鳞江东西两岸。
即便是深夜,繁华的雍阳城依旧灯火通明,热闹不已,人来人往,车马不息。
晚上收摊的和早上出摊的时常能够碰到一起相互问好。
在黄金十字水道,碧波湖的西北岸边,有一个占地四亩左右的巨石。
巨石表面被人为铲平,上面盖了一座五层高的酒楼。
此酒楼就是闻名大幽的“天下楼”。
在巨石的西边有一片占地几十亩,屋舍连绵不绝的庄园,大门前牌匾上写着两个鎏金大字“聂府”。
聂府的小公子聂铭竹今天又被自己母亲单手提着从外面回来了。
四个二十出头的美貌女子迅速跟在聂府女主人身后。
一群人左折右转来到一个独立小院。
“伺候公子沐浴休息。”
“是,夫人。”
将被点了穴的儿子交到侍女手中,聂家女主人转身离开了。
侍女们熟练的将聂铭竹抱进浴室,加水的加水,脱衣服的脱衣服。
很快一大盆刚刚好的热水注满,侍女把剥的精光的聂家小公子放入其中开始替他清洗身体。
“公子,你这都是第八回离家出走了。”
“在雍阳城内,公子你怎么可能无声无息消失。”
“公子,就算你成功跑出去了,没有我们在身边照顾你,谁来伺候你更衣,沐浴……”
“外面现在可乱了,妖邪和诡异到处都是,哪里比得上雍阳城安逸自在!”
四个美貌侍女你一言我一语劝说着离家出走已经上瘾的自家公子。
同时手上动作也不停歇,四双纤纤玉手在他们的公子全身个个部位清洗揉搓着。
有人搓胳膊,有人擦背,有人揉腿……
少女柔嫩的小手,黄鹂一样清脆的声音与淡淡的体香令人迷醉。
然而侍女口中的公子,天下楼聂家独苗聂铭竹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包括眼珠子也不转。
他的全身气血已经被自己母亲用高深莫测的独门指法封印了,根本无法活动。
对于在他身上作怪的玉手已经无感,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被这几双手照顾到大的。
清洗结束之后,其中一个女子轻易将聂铭竹扛起,其他人立马动手擦干净水珠。
然后穿上一套产于蜀地的云锦内衣,再将其一路抱进一个异常华丽的巨大房间。
顶级红木制作的大床上铺着价值上千两白银的被褥。
聂铭竹被侍女轻轻放到床上,温柔盖上被子。
“公子,乖乖的啊……”
一个气质温婉,犹如大家闺秀的侍女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公子额头,然后四人同时行礼悄悄退下。
……
“这已经巳时过半了(上午十点),公子还没起床。”
“醒是肯定醒了,这会儿估计正赖在床上生气呢!”
“都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公子饿坏了怎么办?”
“这样吧,我去找夫人来哄哄公子。
对了,把树上的蝉给打下来,别吵到公子了。”
四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商量完,一个朝着小院外面走去,另外三人纷纷伸出手指凌空虚点。
银白色指劲飞出,几只正叫的欢快的知了瞬间没了声音。
房间里红木大床上,聂铭竹双手垫头,仰面躺着,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愣愣盯着屋顶。
杂乱的心事此起彼伏。
“唉……”
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有三个月就十八年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投胎,前世记忆也是三岁以后慢慢一点点恢复的,一直到了十二那年全部恢复。
所以说这辈子的父母那是实实在在的亲生父母,不管血脉还是灵魂记忆与情感。
这一点聂铭竹是比较满意的,那种魂穿夺舍顶替别人身份的穿越方式他总觉得有些膈应。
这辈子他真的是欧皇运气,润到了一个顶尖层次的家庭。
大幽雍州首府雍阳城——天下楼聂家。
聂家有多强不好描述,反正雍阳城每年的税收朝廷拿七成,聂家拿三成。
神州大地上自古以来都是天子和世家宗派共天下。
但是分成能达到聂家这个比例的是极少的。
可这两年来聂铭竹天天闹着要离家出走,这已经是第八次失败被母上大人提回来了。
每次抓回来都会被封印气血一两个时辰,然后交给侍女扒掉衣服洗干净,塞进被窝里睡觉。
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了整个雍阳城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的谈资。
“咚咚……”
“太平郎,醒了吗?”
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聂铭竹有气无力回答,
“没有。”
“没有啊……没有那我就进来了!”
聂铭竹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表现出蒙头大睡的样子。
“嘎吱……”
门被推开,明媚的阳光形成光柱照进房间。
聂家女主人北雪晴看着用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儿子,无奈摇头一笑。
“大热天的,你不怕把自己热坏了呀?”
“热坏就热坏!”聂铭竹闷哼一句。
“还生气呢,娘给你道歉好不好,快起来吧,该吃饭了。”
“不起……”
“我让你厨子叔特意给你做了雪域高原的红嘴雪鸡。”
“不吃……”
北雪晴拉开儿子头顶的被子,用手替其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
“真的不起来?”
“大丈夫说不起来就是不起来。”
“你该不会是尿床了不敢起床吧?”
“哼,敢冤枉我,这床我今天还就尿定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今天你要是尿不到床上就别想下床。”对于儿子的威胁北雪晴可不惯着。
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夫人……”
“再等会儿他就会自己找台阶下的!”
听到门外没了声音,聂铭竹无聊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可能由于之前的语言暗示,他慢慢产生了尿意而且越来越急。
刚准备下床想起他和母亲的打赌,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尿床的打算。
不然他敢确定以自己老娘的性格这件事绝对会请天下楼的说书人添油加醋给宣传出去。
突然眼睛一亮,看到离床一丈多远的窗户下桌子上的花瓶。
轻轻一跳,聂铭竹就稳稳落在桌面上。
“哗哗哗……”
排尽腹中积水重新回到床上有些过意不去。
“腐朽堕落的生活呀……”
那花瓶可是出自名窑,去当铺卖二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里面插的花清香典雅,其味可驱蚊虫,可使人神清气爽,一束好几两白银。
家境富裕的读书人极为喜欢放在书房。
插花的水也不是普通水,是有商家专门为达官显贵插花配制的育花液,一斤一两白银以上。
尽管这几年大幽天灾人祸不断,但是雍阳城始终旱涝保收,米价还算平稳。
一两银子够普通四口之家一个月的花销了。
也就是说聂铭竹刚才的一泡尿就毁了两百多个家庭一月的生活费用了。
没办法,不然怎么能够叫权贵人家呢。
其实浪费点都无所谓,那些无法无天,欺男霸女,杀人放火却不受制裁的纨绔雍阳城多的是。
到了午时初(上午十一点),房门再次被推开。
聂家女主人北雪晴带头,后面四个花容月貌的侍女手中捧着脸盆,毛巾,漱口水等一起进来。
北雪晴突然眉头一皱,目光看向桌子上花瓶的位置。